一大早,火紅的日頭就把萬道金光撒在紅旗公社的山山嶺嶺,溝溝窪窪。山是光禿禿的,兩年前還有好多樹的,現在那樹大多投進了食堂的灶膛裏,或是煉鋼爐的爐膛,兩年前山山嶺嶺還雜草叢生,甚至還可以說得上茂密吧。“農業學大寨”的號角吹響後,公社發出了號召:“給荒山剃頭”。社員們舉起鋤頭,把每一個山頭的草皮剃光了,俯視群山,個個山丘宛若少林寺僧頭。多美啊!
飛鳳山山腰的小路上,一行三人。一個五十開外的女人顯得十分高興,穿著一件平常舍不得穿的英丹布上衣,在陽光下顯得特別閃亮。走在中間的是一位二十開外的姑娘,烏黑的頭發梳成兩隻小辮,小辮尾端用紅毛線精心紮穩兩隻小辮捧著一張秀美的瓜子臉,臉上一對羞澀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象兩窪水潭,閃射出動人心魄的光。不管怎麼說,這算得上是一位美女:五官端正,人是瘦一點,但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她叫龍小芳,雖然根本沒有任何武功,但因為她在家排行最小,大家都叫她小龍女。她身後是她的姑姑,這是一個見多識廣的女人,而且能言善辯。她是三人團的參謀長。他們是方旦溝的人,要去鄰近的中江縣永安公社的殺人垇相親。當時中江縣的很多政策對人們比較優惠。三台縣的人都願意嫁到中江縣。
步行十多裏以後,天空突然出現幾塊塊烏雲。很快整個天空被烏雲遮掩個嚴嚴實實。姑姑叫了一聲:“不妙”!天要下雨了!話剛說完,星星點的雨滴開始灑在了三人臉上,涼絲絲的.轉眼間,那雨就真的下了起來。雨霧讓能見度隻有二十多米,去目的地還有十多裏路。還是參謀長姑姑反應快:“到路旁那家躲雨去!”
道路左側五十米開外正好有一人家,房瓦上的積水已經在屋簷上彙成了細線,三人團全團成員氣喘籲籲趕到屋簷下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都濕了一些。好在是夏天,還沒有什麼問題。
“躲雨啊!”房主人不知何時出來了,向客人打招呼。這是一位五十開外的婦人。和善的臉龐上露出友好的微笑。“嗯啦,早間還好好的,突然就下雨了。”
婦人從屋子裏端出兩條長凳,主客們搭訕一會,知道這家人姓賴,一家四口,夫妻兩生下一兒一女,女兒已經出嫁,今天丈夫去公社開會了。
不知何時,一個二十開外的小夥出現在客人麵前。小龍女隻見這人一副國字臉,五官倒也端正。
但見:
雨打沙包風景好,吃掉石榴果皮翻,
黃蜂飛走窩窩在,文章滿麵學問寬。
可惜臉上有幾十顆麻子!
最大的麻子有豌豆大小,那些“豌豆”的顏色紅裏透黑,同黃色本臉很不協調,每說一句話時,滿臉的“豌豆”都全民總動員,一齊舞蹈。這就是主人家的兒子。
“躲雨啊!”象他媽媽一樣,小夥子賴可定和善的向客人打招呼。說完又去屋子裏拿出一張小凳子,坐下來同客人們一起看那雨。
雨下得並不很大,可是屋簷上垂下的雨線還是從不斷線。而且天上的烏雲不見變薄,看來,這雨要“論持久戰”了,要出門短時間是不可能了。夥食團開飯的信號響了。賴大嫂急忙著戴上鬥笠去打飯,叮囑兒子陪客人聊天。其間知道,賴可定初中文化,愛好無線電,會裝修收音機。小龍女偷眼觀瞧,發現如果去掉麻子,小夥子也還英俊。
不一會,賴大嫂打了飯回來了。看見飯,客人們覺得肚子咕咕叫了起來:“這些稀粥自己家還吃不飽,給客人吃是不可能的!”這年月,要吃飽一頓飯,可是一件太難的事情了!隻見賴可定回屋去同媽媽耳語幾句,就去外麵了。
他轉到屋子後麵,一個水坑出現在他眼前,水坑很小,也就三平方米吧。裏麵有一尺多深的水,水麵離開地麵足有兩尺。小夥子眼睛一亮,目光鎖定在幾隻小動物身上。這是幾隻跳進去沒有辦法跳出去的癩蛤蟆。小夥子飛快回到屋子裏拿了一個背篼,輕鬆地撈起八隻癩蛤蟆。燒了開水,投進那幾隻癩蛤蟆,又撈起來,去了那皮和五髒。嗨,白白的,嫩嫩的。賴大嫂將六隻紅燒,兩隻燒湯。又把珍藏下的米熬了稀粥,再把夥食團的飯和在稀粥裏。
客人們被邀請進屋,八仙桌上居然出現了三菜一湯,熱氣騰騰!主人客人同坐一桌,開始吃起飯來。
“參謀長”尋思:“這是什麼肉啊,叫不出名字,但味道鮮美無比!……”
小龍女想:“這家人真厚道!……”
龍媽媽想:“永安公社的親是相不成了,其實這家人還不錯。”
吃了飯,那雨還不見停下。
賴大嫂陪客人又聊開了,知道三人是為了相親路過。便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我們攀親好不好?”
小龍女羞紅了半邊天,一聲不吭。“參謀長”同媽媽合計:“這真是老天意思,就這麼辦啊!”
兩個月後,小龍女嫁到了賴家。
這真是:老天下雨雨為媒,蛤膜為晏晏賓客,
龍女遇雨配麻偶,麻漢喜得美嬌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