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1 / 1)

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

專欄

作者:微酸嫋嫋

某天深夜,C的QQ突然又蹦了出來。

算起來,我們認識也有四五年了。

我們剛認識不久的時候他和我說過他孤獨的童年,翻一個小山坡去同學家裏看動畫片;混亂的少年,不讀書,違反校級校規,甚至遊走在違法犯罪的邊緣。

“很多人都說我以後長大了一定會進去(監獄),現在還真的進了,卻是因為工作。”

雖然沒好好讀過幾年書,但C聰明又肯用功,讀了自考本科,又過了司法考試,畢業後進入某四線城市的司法機關,順順利利成了一名公務員。

他擁有我喜歡的男生的幾個特質,聰明、有趣、桀驁,當然還有英俊。

我曾一度以為我們可能會有點什麼,不過最終卻是各奔前程,各自逍遙。

就算現在想來,我仍覺得不能怪我太花癡才會誤以為和C有些什麼,因為他對我,確實細心特別。

慢熱星的文藝少女在正當好的年齡喜歡一個正當好的少年,必然不是因為他有房有車——隻眉目流轉間的一個定神,側身回望時的一個笑容,突然放柔的嗓音說的一句關心,還有隨口提起的小事下次對話時對方的不經意提及,費盡心思地為我做一件小小的事……

細枝末節的破碎細節,逐漸拚湊出一份完整的溫暖,一點一點吸引了注意力,一點一點燃燒起對未來的希望。

可是當我笑著往前邁一步的時候,他卻退了一步;我困惑地退了一步,他又回到原位;當我又鼓起勇氣再進一步時,他陷入了沉默。

這麼多年的愛情小說也不是白寫的,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裏鬱悶如排山倒海,卻仍要裝作平靜如常,笑顏以對。

我就當那“山雨欲來風滿樓”是我的一場幻想,清醒過來仍要驕傲且鎮定地坐在那高台之上,靜靜喝一盞茶,然後瀟灑走掉。

這是我在愛情裏的姿態。

C仍如常待我,甚至比之從前更好,約我見麵,請我吃飯,畢業離校想要送我。

我心裏冷笑,婉謝。

我在做菜鳥記者的時候,C還沒入職,痛痛快快玩了幾個月,在青年旅館裏和一群來自天南地北的朋友玩樂。有個女生喜歡他,可以跟他立刻結婚的程度,他沒有接受。

我開玩笑說:“如果那時候你想和我畢業後結婚的話,我也會同意的。”

他唉了一聲說:“好女孩都被我錯過了。”

其實我知道,不是好女孩被他錯過了,而是這些“好女孩”都隻分得了他某個生命片段的部分喜歡和愛,破碎得經不起推敲。

我有點慶幸我們的錯過,因為像C這樣的男生,做朋友他可以為你兩肋插刀,但做戀人,他無法掌控自己搖擺的內心,帶給身邊人的痛苦總是遠遠多於快樂。

而錯過讓美好停駐了,讓醜陋隱藏了,所有尖銳的矛盾被輕巧地推開了。我們隻是偶然聯係的故友,永遠不必連皮帶肉、血肉相連的為對方疼痛。

最近的這次聯係,C的心情應該挺糟糕的。他準備辭職,過完年就成自由人;和談了三年的女朋友分手,用一種逃跑的心情。

“本來說好下星期見父母的,我怕了……心裏好累,可是又害怕停下來。”

“這個事情反反複複已經很傷人了,我掙紮了很久心還沒定下來,現在事情已經做絕了,跟她父母說了,跟單位的人也說了。”

“為什麼我一直想要安定下來,到真的可以的時候我卻又害怕?”

我想起四五年那個經曆複雜、眼神卻純真的男生問我杯子上的圖案是什麼——那是一隻咧嘴大笑的機器貓,他竟然不認識。

他的童年是殘缺的,沒有動畫片,沒有玩具,甚至沒有爸爸媽媽——父母早早離婚又各自成家,他從小相依為命的隻有姐姐。姐姐沒有他那麼敏感,照顧他的生活,卻不懂他的內心。

“如果可以我現在就想結婚啊。”多年前陽光晴好的早晨,他給不認識的小孩子係紅領巾,然後回頭對我說。

而多年後的夜裏,他又親手和組成一個家庭的可能揮手再見。他以為自己夢寐以求的,原來同時也是讓他害怕的。

《阿飛正傳》裏有一段非常著名的對白:“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隻能夠一直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裏麵睡覺,這種鳥一輩子隻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時候。”

我想,這說得真像C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