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夜裏﹐下起一陣急雨﹐空氣變得又濕又冷。李淮忙不迭提著暖爐走進禦書房。
禦書房內﹐燈火通明。時值亥時﹐卓沁棠仍舊坐靠在龍椅上翻著一本厚厚的書﹐不時蹙眉沉思﹐甚至連李淮進來也沒察覺。
「皇上﹐不如讓奴婢伺候你早些就寢吧。」李淮上前。
「什麽時分了?」卓沁棠身上蓋了一張淡黃色的錦被﹐伸手揉向錦被底下隆起的腹部﹐嚐試減輕下腹的酸漲不適。
「回皇上的話﹐快要接近子時了。」
「子時……」卓沁棠抬首﹐望了一眼外麵的綿綿細雨﹐一片灰暗的天際真的讓人分不清現在是什麽時分了。
而且這片灰暗的天際甚至讓他無法觀星﹐無法借用星子的所在推算天象。
他蹙眉﹐心頭的沉重感越來越甚。曾是祭司﹐他有一定的預感。心頭這番沉重的感覺隱喻著不祥。
他不禁想起近日來毫無消息的慕承夕。
自從上次傳達『武葵生異變』之後﹐慕承夕就失去消息。近日來﹐熾風不停地搜尋對方的下落﹐也忙著分析『武葵生異變』這句話﹐可就是什麽消息也沒有。
他隱約覺得事情越來越不簡單。
「不﹐再等多一個時辰才就寢。」卓沁棠吸氣﹐祭司殿的人都在努力﹐他不可以不盡一份力。他把視線重新放在案前的那本書上﹐這是從禦書房密室取出的古書﹐上麵記載了奧妙難懂的古喻﹐他希望能夠從裏麵找出一絲線索。
李淮見他臉色有些蒼白﹐心中著實擔心。這幾天來皇上一直寢睡不安﹑茶飯不思﹐怕他會疲勞過度影響身子的李淮忙不迭勸道:「皇上﹐近日來你身子不甚舒坦﹐千萬別操勞過度﹐影響腹中龍子。」
「李淮﹐放心吧﹐我會小心的。」卓沁棠輕輕一笑﹐卻沒有被他勸動。
李淮暗自歎息。論固執﹐卓沁棠絕對和前任景帝有得比。但他也勸阻不了對方﹐隻好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在旁隨時注意皇上的情況。
如此又過了一個時辰﹐卓沁棠凝神專注在書上的古喻﹐古喻越來越難以看懂﹐他擰眉沉思良久還是會不過意來﹐不覺惱怒起來﹐重重一拍桌麵。
李淮嚇得忙不迭走上﹐見他一臉懊惱地壓著額際﹐露出的卻是頹然失望的眼神。「皇上……」
他擺了擺手﹐將臉埋入雙掌之間﹐滿腔的怒火化為自責﹐深深的無助湧上心頭。
在這個時候﹐他什麽也做不了。
朝政的事﹐他必須仰賴扶蒼才能成事。在眾臣麵前﹐他僅是頂著皇上這個稱號的無能角色。
宮內的事﹐他半點也處理不好。竣王爺被貶去邊境城池﹑宮內出現蒼穹這種惡靈﹐宮中侍衛為此喪命﹑皇宮上下人心惶惶……
祭司殿的事﹐本以為身為前任大祭司﹐他應該會遊刃有餘。但是至今慕承夕下落未明﹑熾風為此事來回奔波﹐累得不似人形﹐他卻安穩坐在宮中﹐除了等候消息之外﹐什麽也幫不上忙。
自從定曦失去蹤影之後﹐他的世界就開始顛覆倒塌。
哪怕他苦苦支撐﹐到頭來他還是孤身一人﹐什麽也做不了。尤其是發生種種事情之後﹐他更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惶恐與無助。
「我什麽也做不好……」他發出哽咽似的低語﹐在旁的李淮看得心疼。
在他印象中﹐卓沁棠是一個堅強的人。就算被人懷疑謀害前景帝篡位﹑就算被竣王爺威脅﹑就算被國師扶蒼鄙視﹐甚至一次又一次承受孕期的苦楚﹐他都不會露出半分示弱的表情﹐永遠是微笑著﹑堅定地抬頭看著前方﹐克服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