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沁棠的胸口一窒﹐內心不知為何被苦澀梗塞。李淮連忙扶穩他﹐同時瞧向扶蒼。對方已經將懷裏的豔麗女子放下﹐站起躬身。「臣參見皇上。」
「扶蒼﹐我聽說……你是第一個發現祭天祠失火的人。」卓沁棠逼使自己開口說話﹐不然他真的不知該如何排遣心底的那份苦澀。
「是。臣恰好經過太瑪湖﹐忽見祭天祠濃煙衝天﹐於是連同隨從搶進來將困在裏麵的人救出。」扶蒼的話聽起來毫無破綻。
不過就算有破綻﹐卓沁棠也聽不出﹐他此刻的心思全擱在那位昏迷的豔麗女子身上。「這麽說來﹐是你把雲妃救出來。」
「是。」扶蒼見他沒提自己一直抱著雲妃不放的事﹐也暗暗寬心。
他剛才是一時觸及舊情﹐才將雲妃緊抱不放﹐幸好沒被卓沁棠瞧出端倪。
卓沁棠頜首﹐向他感激地一笑。「謝謝你。」
他微怔﹐對方已經越過他﹐扶起昏迷的雲妃﹐手掌探上她的額頭之後這才終於鬆一口氣。
他回首﹐看著如釋重負的卓沁棠。也看著對方眸底毫不掩飾的關切。
當年的事﹐即使已經事過境遷﹐他還是沒有忘記。而他也相信﹐眼前的卓沁棠同樣不能或忘。
可是卓沁棠卻對雲妃流露出關切至深的表情。
這份關切竟然看起來無比真實。扶蒼打量著他﹐他身上披了一件披風﹐裏麵還穿著淡黃色的中衣﹐顯然是在收到消息之後就急著趕來﹐根本來不及換下就寢的衣服。
他的臉色在月光照映下顯得異常蒼白﹐單薄身子甚至還微微顫抖﹐但是他什麽也不管﹐隻是輕輕撫著雲妃的額頭﹐表情還隱透歉疚。
扶蒼看得心中微微一動﹐仿佛有某股力量推動他盤踞在心的仇恨石柱。
對一個故人都能如此寬容憐愛﹐當初的卓沁棠又是如何對身為摯愛的他痛下殺手呢?
「李淮。」卓沁棠倏然開口﹐喚醒沉思的扶蒼與處於擔心的李淮。「幫她準備一輛馬車。我要將雲妃帶回宮中療傷。」
扶蒼驚訝地看著他﹐李淮同樣驚訝開口。「可是皇上﹐景帝曾經下旨雲妃終其一生僅能守護在太瑪湖的祭天祠以贖當年的罪孽……」
「李淮﹐這些都過去了﹐現今祭天祠已毀﹐她再無容身之處。」卓沁棠斂眉﹐握緊了拳頭低語。「你瞧不出她在受苦嗎?我……憑什麽讓她再為過去的事受苦……」
李淮一怔﹐隨即應是。瞄了一眼矗立的國師大人﹐他相信對方會代為照顧好皇上﹐於是走去找人備車。
卓沁棠沒再瞧扶蒼一眼﹐他輕柔地為雲妃拭去臉上的汙跡﹐表情變得若有所思。
「聽起來﹐皇上與前任景帝的妃子之間似乎有一段故事。皇上該不會是與雲妃有一段情吧?」扶蒼冷冷地開口。
對方對待雲妃的溫柔表情刺痛了他﹐讓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許多可能性。
比如說在他墜崖失蹤的這三個月來﹐卓沁棠和雲妃有了苟且的私情。
「情?嗬。我當年以一個『情』字攫取了她一生最重要的人。」卓沁棠並沒有他的挑釁而惱怒﹐抬首迎上他的眼神﹐卓沁棠的眸光陡地變得黯然。「你不知道的﹐我與她之間有更深的一層關係的存在﹐絕對比『情』這個字更深。」
扶蒼微怔﹐他卻輕歎。「是愧。你可以用情來賞還一人的一生﹐但是你無法將愧完全填補﹐尤其是鑄成她一生痛苦的那份愧意。」
扶蒼不禁啞然﹐他凝睇卓沁棠。說著此話的同時﹐對方的身子輕輕顫抖﹐仿佛就連心也要抖落在地上﹐表情是讓苦澀得讓人瞧了一眼就忍不住別開視線。
扶蒼撇開視線﹐藏在鬥篷下的雙拳微微握緊。
此刻他終於發現﹐原來他有許多事都不知道﹐尤其是卓沁棠內心真正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