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好聽。”他帶著欣喜起身，去開門。
一直工作到很晚，她坐在沙發上看著他或伏案，或打電話，後來還離開了一會，再回來的時候，他顯得很累，往沙發上一靠，看到她投來的關切的目光，他笑了笑，把她攬了過來，說：“第一天就讓你等到這麼晚，很煩吧？”
她說：“沒有，很喜歡看你工作，覺得我老公很了不起。”
他開心地笑，說：“證明你眼光好，不過我眼光好像也不差。”
“知道就好。”她也沒有謙虛，這種感覺很好，在他麵前可以無拘無束。
他很喜歡她這樣，牽起她的手，說：“回吧，我親愛的老婆。”
兩個人說笑著出去，等電梯的時候，他突然撫住胸口，臉色煞白，很疼的樣子，她連忙扶住了他，問道：“你怎麼了？”
他勉強地笑了笑，很疲憊，說：“最近經常會這樣，就疼那麼一下，馬上就會好了，我想它大概是太興奮了，因為你和朵兒能回到我身邊。”
“還開玩笑？”她有些惱，說：“明天不要上班了，我陪你到醫院看一看。”
他說：“遵命，老婆。”
她很是擔心，但看他臉色又恢複如常，她也就相信了他的話，打了他一下，說：“你真討厭！總是嚇我。”他又作勢咳。等到她去看他，他就趁勢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她說：“不要這樣，這裏都是你的下屬。”
他說：“都下班了，就算沒有下班也不用怕，老公和老婆親熱，大家都能理解。”
就這麼出了電梯，到停車場，她擔心他累，就主動要求開車，讓他到後座上去躺著，他照做了，一路開進向家，停好車，等她喊他下車的時候，他卻半天都沒有動靜。
起初她隻是以為他睡著了，還搖頭笑他像個孩子，下了車開了後麵的車門去推他，說：“起來了，懶豬，到家了。”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她摸了摸他的手，手心有些涼，但額頭上體溫正常，心跳也正常，她很慌，使勁地搖他，喊他的名字：“向瑞東，向瑞東……”
喊了幾聲之後，他像是很努力地睜開了眼睛，坐起來，有些茫然地看著她，問：“怎麼了？到家了嗎？”
她嚇壞了，撲到他懷裏，說：“你嚇死我了，怎麼喊也喊不醒，我以為……”她說著開始掉眼淚。
他為她抹著，說：“別傻了，我不會怎樣的，我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我還沒有活夠……”他親吻她，將她擁在懷裏。
他沒敢告訴她，他差點就醒不過來。
和車禍之後做的夢一樣，他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很冷，四周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霧，什麼也看不清楚，他就一直在霧裏走，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半空中，後來父母，瑞哲，還有恩笑和朵兒都出現了，隻是他看得見他們，聽得到他們說話，他們卻看不見他，也聽不到他說話……
再後來，人影散去，他到了一個芳草鮮美的地方，鳥兒啾囀，流水潺潺，河麵飄著一層濛濛的霧氣，河邊有一個木屋，木屋裏有張床，他坐上去，床很舒服，讓人想睡去，他閉上了眼睛，又猛然坐起，他還不能就這麼睡去，那時候，恩笑和朵兒都還沒有回到他身邊，他覺得虧欠了他們很多，他想補償。
他很著急，一直祈禱，求上天再給他機會，兩年，三年，哪怕是一年……，讓他能夠彌補這缺憾。
他心中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拚命在抗爭，終於睜開眼睛，還是心有餘悸，一身的冷汗，但為了不讓顧恩笑發覺，他也隻能強作鎮定，擁著她一起下車。
父母聽到他的車響，早就帶著朵兒迎了出來，一束溫暖的燈光下，朵兒的小臉很是嬌豔，花兒一樣，她喊著“爸爸媽媽”向他和顧恩笑奔了過來，一切都像是剛剛開始，一切都很美好。
顧恩笑鬆開他，伸開雙臂，去迎接女兒，一步，兩步……，女兒似乎近在眼前了，他卻發覺得燈影在搖曳，而他小女兒的臉也開始漸漸模糊……。
最後倒下去之前，他看到了顧恩笑把女兒抱了起來，她們一起驚慌地轉過臉來，他想給她們一個安慰的笑臉，但最終沒有笑出來，而是從眼角湧出一滴淚來。
他倒下去的聲響很大，撲通一聲，像是在和這個世界在做著最後的告別。
沒有人知道這是他在歎氣，重重的一聲。
這一生，終究還是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