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一轉眼,秋盡冬來,大雪紛紛。珍珠老老實實在家裏為幾個男人做厚棉衣,翔宇心疼她,給她在屋內升了爐子。說起來,中原的冬天比峽穀裏強多了,但畢竟還是生冷,稍不注意就會著涼。珍珠的體質這些天來並未完全好,體寒一直嚴重,他們兄弟幾個都說去買就好了,不讓她做,她卻覺得,冬天裏菜園花園都田裏都無有事做,總不能光閑著。就是阿布,現在天兒冷了,有時下雪要好多天不方便來回走,叔叔們就將他留在店裏,一周才送他回來一趟。
這番一來,小竹屋衣就真的像是世外桃源了。珍珠之所以還要繼續呆在小竹屋,當真是有許多的原因。不說這兩年來在小竹屋住的感情,和自己開墾的小天地,就看在這是韓玉的心意上,她也要留在這裏,不能說,她需要別人的時候就跟著別人混,自己有了靠山了就將別人送的東西給丟掉,她知道韓玉不是故意對她有企圖,在她心裏,雖然他做過讓她傷心的事,可是她還是當他當做君子。並且會一直將他當做朋友,難能可貴的朋友。所以他這禮,她收得。再者,她亦是知道,他們這樣的家庭在建康城裏可算是另類,她多少還是不想讓人知道的,所以她盡量的不在客棧露麵,將生意的事交給男人們,有什麼事了,回來的時候大家一起商量,她可以參與可以出主意,但不去親自插手,做個地道的賢內助。在客棧露了幾次麵,因為名義上是傲雪開的店,附近的人都隻當她是傲雪的妻子,她也不怎麼表態。以後,靖影出去做生意了,翔宇也常在家裏,這樣慢慢也能混得下去,奇特的關係不為人知。畢竟,影響不好。
再者,她有個擔心,就是,等以後阿布長大了,他會怎麼看待他的阿媽和叔叔們。他在峽穀的時候還很小,不會記事,以後,他身處的環境不同了,看到自己的家裏和別人的家裏不一樣,他會不會苦惱,甚至為此感到羞憤?
將來……將來的事,慢慢再說吧。
每天,珍珠坐在窗台前,偶爾望望外麵的銀裝素裹,再低頭細細地縫製棉衣。阿布的衣服她是一有空就做,各種衣服都做了一大堆,加上買的足夠穿兩年了,她自己的前兩年做了不少,也是夠穿。現在,她就是剩下丈夫們的了。他們都是來的匆忙,哪有準備多少行李,唉。
冬天裏家裏沒有多少活兒,翔宇便不常在家裏了,時常在店裏幫傲雪打理客棧。而靖影,身體雖一天天在恢複,可畢竟身子虛,一到天冷,珍珠便不準他老往外出了,於是很多時,都是靖影和珍珠兩個人在竹屋裏呆著,過著恬靜又舒服的日子。
依稀,仿佛這個世界隻有他們兩夫妻。
有時候望著靖影安靜純淨的臉龐,心裏總是會湧出些淡淡的憂傷。有時候她也會想,為什麼靖影一定要跟著她,他這樣的男子,跟著她著實可惜了。不過,也隻是想想,這份福,她消受得起也得消,消受不起也要消。
“來,衣服你試試。”三件棉衣基本上落定了,珍珠才拿起最後一件喚來靖影。
靖影最近在屋裏多半隻是看書,這方放下書本,走了過來,珍珠笑盈盈的將衣裳往他頎長的身上披,靖影臉上露出溫柔的笑,乖順的支著手臂配合珍珠穿衣棉衣,不大不小,剛剛好。
“真好看。”望著自己這麼美豔的丈夫,珍珠禁不住出口讚歎。來到中原以後,靖影配上了中原風流隨意的款式,更顯得人風華絕代,傾國傾城。即使今天穿上這稍顯厚實的棉衣,可因著他均勻纖長的身材,也絲毫不顯遜色。
靖影喜歡看到珍珠這欣賞甚至於貪婪的目光,安靜而欣然地站立著,任她仔細觀賞。不知何時起,他尤其貪戀珍珠這般色眯眯的看他,他所有的價值,在這一刻體現的最為真實。他喜歡這種感覺,被心愛的女人迷戀的感覺,甜蜜和幸福夾著辛酸都讓他深深沉迷。
“哧”的一聲,珍珠發現了兩人的配合,不由笑出聲來,上前去,細細的打量,查看衣服還有哪些需要改進。“你覺得穿著怎麼樣?會不會太臃腫不舒服?這裏緊嗎?”
“沒有,非常好,舒服的緊。”靖影癡癡地望著她認真的眼神,輕聲說:“你沒有量過我的身體,卻做的正正合適。”
珍珠笑著白他一眼,玩笑著說:“那是因為,我對你的身體尺寸了如指掌啊。”
靖影輕輕攏了眼瞼,竟微顯羞澀。
珍珠不為意,隻眼睛瓦亮的看著自己的成績喜笑顏開,然後轉身拿了腰帶給他束上,拍了拍手道:“好了,就穿著吧,人配衣裳馬配鞍,這一穿更漂亮了,看著養眼。”
靖影也勾起唇角,乖乖的應了聲,“嗯。”
珍珠揉著手腕,捏了捏脖子,有點疲乏地說:“哦,好了,我得休息一會兒,眼睛都瞪瞎了。今天晚了,趕明兒個,給他們兄弟把棉衣送去。”
“好,我明天就去。”
“那……我今天有點累了,不想動。”珍珠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如今天你做飯,隨便做一點就行了,好不好?”
靖影眨了眨眼睛,溫順地說:“你累了就去睡,我做好飯叫你。”
“真的?!”珍珠開心地揚唇一笑,“謝謝你啊,你太好了!”說完,嗬嗬衝他一笑,轉身,往臥房裏走去,腳步輕快自然。
靖影靜靜地看著她掀開簾子,沒入室內,心底,又湧起那種揮不去忘不掉的苦澀。表麵上,她對他好,愛護,體貼,照顧,找不出一絲毛病。可是以前那種心靈相通互相依靠的感覺,他怎麼也找不到了。她對他的好沒話可說,隻是在兩人之間,無形的築起了一道屏障,一種名叫“客氣”的屏障。這並不是說,她不夠愛他,相反,他感覺到她在用心的愛他,在極力的討好他,可是,為什麼他還會有那種抓不住摸不著的感覺呢?就像剛才,明知道她累了,他根本不用她說出口,他也會讓她休息,也會自覺的伺候她的,哪用得著她半開玩笑的乞求他?她為什麼,竟感覺不到他了呢?感覺不到他的心呢?對自己最親最愛的人,那種默契在哪裏?他的一次迷失,真的讓她受傷那麼深,竟再也找不回愛他的方式了嗎?
他希望成為她心裏最親近的人,希望和她融二為一,她不知道嗎?試問,誰會和“自己”客氣呢?誰會不知道自己的心裏的想法呢。
這樣想著,他緩緩垂下眼簾,遮住了裏麵的淚水。末了,又笑自己不出息,為這事難過什麼?不管如何,她還是願意留在他身邊的不是嗎?他們還是夫妻啊,還是彼此廝守,而且她,對他這樣好,他怎麼又不知足了,又在怨氣了?快速的抹了抹淚,他呼了口氣,吐出胸口的濁氣。愛情沒有完美,他應該寬容大氣,隻要他一直對她好,相信,她心底的牆會一點一點不知不覺的消散的。他要對他們的感情有信心。
次日,靖影穿戴整齊,將珍珠包裹好的棉衣拿起,準備給翔宇和傲雪送去。
“你去了,就呆在客棧,讓翔宇或者傲雪誰回來。”珍珠囑咐,“天太冷,你別來回折騰,等過兩天大太陽了,你再回來。”她說的是真心話,怕靖影一來一回受寒氣。
靖影心裏雖有點不適,但他剛在心裏勸慰過自己,所以也不在意,欣然應:“好,你在家呆著別亂走,你身體也不好。”得,兩個身子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