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去抓棋子,白子暖如驕陽,黑子清涼如水,夏依依正欲落子之際。

老爺子手中把玩著一個黑色的棋子,忽然出聲道:“丫頭,可會擺玲瓏棋局,我們擺擺看如何?”

話語雖是詢問,他卻並不擔心眼前這丫頭不會,連對棋子都這般用心之人,又怎會不知道。

夏依依點頭,落子直接擺下了珍瓏棋局的開局,所謂珍瓏棋局看似是平淡無奇的一局棋局,卻處處玄機,如九連環一般,環環相扣,可見開創此棋局的人定是有經天緯地之才,果然心思玲瓏,稱之為玲瓏棋局果然不為過。

第一次見到此局時她便為之震撼,這些年下來卻一直未能解開此局,不由淺淺一笑:“爺爺可有破解之法?”

“沒有,丫頭不如今日我爺孫兩破了此局如何?”

“我盡力。”兩人很快的便將珍瓏棋局擺了出來,夏依依手指隨意的撥動下,一顆白子移位,這看似簡單的一步,卻將剛剛擺好的玲瓏棋局瞬間被打散。

老爺子眸光閃過一絲詫異,眼底滿是讚賞,黑子緊跟著挪動了下,那被打散的棋局頃刻間又還原了。

如此幾個來回,瞬間便成了僵局,老爺子目光看向對麵那依舊麵不改色,一臉閑適淡雅的小丫頭,眼底的讚賞更是濃鬱了幾分,對著她笑道:“丫頭若是如此循環下去,這棋可就破不了。”

夏依依指尖輕輕的敲著桌麵,眉眼微凝,似是沉思。

許久,莞爾一笑,伸手拿起棋盤上一顆棋子落下,抬頭:“爺爺,這棋局可算是破了?”

老爺子低頭看向棋盤,眸光微凝,久久不動。

半響,不由大笑出聲:“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無不彰顯著此刻老爺子大好的心情,沒想到他大半輩子一直沒有勘破的棋局如今卻被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丫頭這般給破了。

那笑聲連在一樓大廳的眾人也隱約能聽見,大夥麵麵相覷,目光看向二樓書房的位置,不明所以。

直到老爺子跟夏依依再次回到大廳時,也仍舊能看出老爺心情大好,隻是疑惑也隨之更深了,究竟是什麼讓老爺子如此開心。

腳步聲傳來,慕亦寒緩緩轉過頭,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身影柔柔一笑,剛靠近,夏依依耳旁傳來他好奇的詢問聲:“你剛剛做了什麼,爺爺如此開心。”

“沒什麼,輸了盤棋而已。”夏依依輕聲回應,回想臨下來之際與老爺子的對話。

“這般可會後悔?”老爺子看向夏依依。

她不甚在意地一笑,清聲道:“不到最後關頭,究竟誰贏誰輸還太早,誰又能肯定的說剛剛那一步定是輸棋而不會變成贏棋了,真要到了那一步,毀了又如何?”

頓了頓,夏依依輕揚聲音再次響起,溫婉卻異常堅定:“人生百年,如白駒過隙,以前我隻為一人而活,那便是我自己。如今,我依舊隻為一人而活,那便是慕亦寒!”

老爺子看著夏依依,這一刻似乎時間都靜止了一般,看著那瘦小的身影此刻散發的光芒盡是讓他有些晃了神,良久,再次笑出了聲……

“爺爺……我……”夏依依看向心情大好的老爺子,張了張嘴,卻又忽然沒了聲音。

“丫頭,現在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就直接說,不用吞吞吐吐,爺爺是個粗人,將來若是亦寒那小子對你不好讓你受委屈了,你直接跟爺爺說,爺爺替你收拾他!”老爺子說話同時,還揮手做抽打的樣子,頓時讓夏依依那點猶豫和忐忑消失無蹤。

“爺爺,我的過去和皇甫琳是不是都給慕家添麻煩了,我……”

“丫頭,說什麼傻話,你是我慕家人,一家人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再說這樣的話爺爺可是要生氣了。”老爺子上前拉住她的手,慈愛的輕拍了兩下:“丫頭,早在十年前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為我慕家人,不為別的,隻因為我知道亦寒那小子的性格,爺爺很高興你能成為我慕家的人,成為我的孫媳婦。”

輕笑了聲,老爺子安撫道:“至於皇甫琳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那丫頭隻是一下沒想通而已,等她想通了自然就沒事了。況且慕家又不是泥捏的,爺爺隻希望你和亦寒能好好的,其他的都不用想,隻管跟亦寒那小子幸福就好,知道嗎?”

深吸了口氣,夏依依感激的看著老爺子:“爺爺,謝謝!”

“傻孩子,謝什麼!”老爺子笑了笑,收回手:“走吧,要再呆下去,那小子恐怕會跑上來找我要人了。”

忽然被老爺子調侃,夏依依臉上爬上一抹嫣紅,輕點了下頭,跟在老爺子身後出了書房。

直到回到客廳,老爺子臉上始終都還掛著笑,這樣更是讓人好奇剛剛在書房裏發生了什麼。

慕亦寒也滿是疑問,不過雖然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不過這樣的結果是他樂見的,看來對自己這個小妻子他還不夠了解,每次都讓他有不同的驚喜,不過他卻很喜歡這樣的驚喜,他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發掘。

慕亦寒微微揚唇,俊彥的臉上難掩淡淡的愉悅。

一旁的倪兒忽然湊了上來,挽著夏依依的手,一臉崇拜:“小夏姐姐,你真的隻輸了一盤棋外公就這麼高興啊?怎麼我天天輸,就不外公高興還總是罵我笨了?”

花羽杉見狀,忍耐不住的調侃起來:“丫頭,你可不能叫姐姐,你得叫嫂嫂,況且你個小丫頭能跟你嫂嫂比嗎,你嫂嫂輸棋那叫輸的有技術,而你就是笨輸的,肯定要挨罵。”

倪兒可愛的小嘴撇了撇,哼聲道:“你比我也好不到哪裏去,亦寒哥哥的棋藝是外公一手教出來的,你每次跟亦寒哥哥下棋都沒有贏過。”

“小丫頭,翅膀硬了啊,看哥哥我不收拾你。”花羽杉磨拳霍霍,故意板著一張臉伸手就朝倪兒的方向撲去。

倪兒驚呼著躲到夏依依身後,左躲右閃間還不時的語言刺激對方:“花羽杉大叔,你為老不尊,仗著自己年紀大,欺負我一個小孩子。”

花羽杉眼角突突跳了幾下,有些哭笑不得,為老不尊?年紀大?他有那麼老嗎?咬牙惡狠狠的道:“小丫頭,大叔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為老不尊。”

倪兒閃身躲開,忽然朝著一直坐在沙發上閑適的翻著雜誌的身影撲了過去,看了身後的花羽杉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便鑽到席霖楓懷裏,稚嫩的嗓音帶著隱約的鼻音,撒嬌的控訴:“楓哥哥,老七又欺負我了。”

席霖楓笑著揉了揉倪兒的頭頂,似是極其無奈般:“你呀,又調皮。”

倪兒嘟了嘟嘴,弱弱的反駁:“才沒有。”

“喝點水。”放下手中的雜誌,將懷中的人兒輕柔的拉起來坐好,端過桌上的茶杯遞到她嘴邊,順勢喂她喝著茶,目光看向那朝沙發走來的花羽杉,閑聊般出聲:“前段時間在香山偶然遇見了花爺爺,他老人家跟我問起了你,還有你那些緋聞女友的事情,說要我跟你說說,要是有對象了就早點帶回家,看花爺爺的樣子是急著要抱重孫了,看來我得找時間打電話約花爺爺出來喝杯茶,好好聊聊了。”

“……哥,我錯了行不行?你就饒了我吧?!”

夏依依抬頭,輕笑出聲:“原來還有人比你還狡詐,這一招真是絕。”

“夫人,狡詐這兩個字我可擔不起,不過為了把夫人拐到我的戶口本上,狡詐一回也無妨。”慕亦寒摟著她在沙發上坐下,繼續道:“你可別看老五一副儒雅貴公子,一臉無害的樣子就被他騙了,我們當中最黑的就是他了,我們的敵人往往還有出手與你一戰的機會,做他的敵人往往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一句話,要麼不玩,要麼玩死你。”

看到慕亦寒過來,花羽杉苦著一張臉控訴:“四哥,你別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兄弟我正在水深火熱中煎熬著,你也伸手解救下啊……”

慕亦寒聳了聳肩,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我可不想被老五惦記著,勸你早點棄械投降,早死早超生。”

“你……”花羽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哼聲道:“果然有異性沒人性!”

“你這小子!”而一旁的慕爺爺聽到這裏忽然笑著開口,看向花羽杉語重心長的道:“從小就跟個潑猴似的,長大了更是脫韁的野馬,一點不讓人省心。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找個對象來管管你了。”

“爺爺,我還年輕,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我才不想這麼早就將我大好的年華給埋葬了。”

“老七,你這樣說我就不讚同了,雖有傳言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那是因為遇到的人不對,遇到的人對了,即便是墳墓,那也是最幸福的殿堂,並且甘之如飴。”慕亦寒話落,伸手將夏依依摟緊懷中,兩人相視一笑,笑得滿眼深意,那神情簡直是羨煞旁人。

慕振國夫妻兩聽到兒子這一番感慨,頓時都輕笑了聲,這一刻,他們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夫妻倆互看了眼,欣慰的眸子中那抹堅定愈發的濃鬱。

此時即便是花羽杉也忍不住有些羨慕,卻還是嘴硬的不承認,身體打了幾個冷顫,撇嘴:“那是你,我一定不會,為了一顆樹放棄整個森林,我可不做那傻子!”

“等你遇到那個讓你變得自私,恨不得將她時刻都綁在身邊的女人時,我會將你今天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她的。”慕亦寒那神情不似開玩笑,正因為如此才惹的懷中的女人不由笑出了聲。

夏依依捏了捏他的腰,輕嗔道:“你真毒!”

“誰讓他在我們新婚的第一天說這樣的話。”慕亦寒輕笑了笑,柔柔的摸了摸她的頭:“走吧,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