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下室,蛇鼠爬行,潮濕陰冷的地麵上,懸掛著一個巨大的鐵籠,裏麵躺著一具似屍體般的活物。
遍地的骨頭,分不清是什麼東西留下的,像是人骨,又像是大型獸類之骨。各種顏色的毒蛇吐著信子在骨架上纏繞,饑渴的吮吸著尚未去盡的血腥味。
“嘭”的一聲,鐵籠懸著的鏈子被飛來的利劍砍斷,籠子裏的人兒睜著眼睛,看著那些貪婪的向她吐著信子的毒物,一雙漂亮的眸子裏盛滿了恐懼。
“綃紅妝,這就是麻雀也妄想飛天的後果,過不久你就將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可有什麼遺言想要轉達給你那娘親的?”
綃紅妝艱難的抬頭,對上那一雙高高在上的雙眼,小小的身軀裏盡是不屈的倔強。
“蘇皎月,倘若我綃紅妝能活下來,我會記住今日你所賜。”
小小的年紀,眼裏的寒意卻直達蘇皎月心底,那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這個女孩今後的瘋狂複仇,但又氣自己的不爭氣,這麼一個小孩子能做什麼?況且今天過後綃紅妝這個名字將不複存在。
思及此,蘇皎月靜下心來,語氣陰陽怪氣道:“我好怕你記不住啊!”說完似乎覺得還不解氣,又轉身拿起方糖塊熬成的糖水,悉數傾倒於綃紅妝臉上,手上,全身上下都不放過。
她倏地靠近鐵籠,所過之處,腳下的毒物紛紛避讓。伸出一雙細膩的手,捏住綃紅妝俊秀的臉。
“多俊的臉,可惜了。”她指著地上聞香而來的螻蟻,強行地扭過綃紅妝的臉:“看見沒有?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麼?你等會兒就能體會到,感謝我吧,嗯?”
綃紅妝淒淒一笑,嘶啞著聲音道:“皎月,知道為什麼你生的這般模樣,安陽王卻看不上你麼?”
皎月如被踩了尾巴的貓般,渾身上下的毛都豎了起來:“綃紅妝!你以為你是誰?一個不被待見的庶女而已,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對我皎月評頭論足,指手畫腳?安陽王喜不喜歡我與你有何幹係?”
“因為你蠢,安陽王向來聰穎,隻得一眼,便能看見你這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愚蠢。”
“我本來還對你心存一絲憐憫,想著待會兒給你個痛快,既然你如此乞求,那就讓你感受什麼叫萬蟻噬骨,萬毒攻心!”頓了頓,她又湊近綃紅妝耳邊,輕聲道:“這不算完,精彩的在後麵,臨死前能有這一番際遇,你綃紅妝也算死的有意思,”
緊閉的鐵門被打開,綃紅妝被蘇皎月如同死狗般拖了出來,十五歲的少女,臉上卻嵌著不合年齡的陰鷙與狠毒。
隨著蘇皎月的離去,萬千毒物已不再懼怕這處牢籠,紛紛向著鐵籠靠過來,直至第一條毒蛇咬破女孩細嫩卻血肉模糊的皮膚,血腥味刺激著其他毒蛇感官,瞬間蜂擁而至,覆住這一個羸弱的身軀。
不知過了多久,萬千毒蛇紛紛離去,略剩幾條還纏繞其中,綃紅妝幾度昏厥,卻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眼睜睜的看著皮肉被螻蟻啃噬,心肺被毒液浸透。
牢門之上,看著麵容枯蝕的自己,那人卻笑得花枝亂顫,伸出一雙玉手指著她:“綃紅妝,看著我,記住我,如果還有下輩子,你大可盡管來找我複仇!”說完轉身離去之際,她又道:“還有綃初雲,你的好姐姐。”
浮生樓,安然穀。
彼時的蒼翼,正是臘月時分,初冬的第一場雪已悄然飄落,放眼整個京城,銀裝素裹,白雪皚皚,達官貴人出門皆裹貂擁衾,小姐們更是不出深閨,暖爐不離手半寸。
再觀安然穀,確是鳥翔魚躍,本是三月的桃花,此時卻覆滿整個山穀,完全另一番景象。
綃紅妝斜倚躺於花團錦簇的薔薇下,閉眼小憩,卻又夢見多年前那一幕,那個如同地獄般的地方,還有現在已經當上了安陽王妃的蘇皎月。
蘇皎月說得對,被萬毒噬骨,被螻蟻分食皆不可怕,可怕的是當自己麵目全非之際被丟入萬毒穀,那才是真正的萬毒攻心,死不掉,卻也不得活。
五年過去了,那個場景還是如此深刻,恐怕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耳邊傳來異動,想必是流風回來了,綃紅妝換個方向,閉著眼假寐。
桃花的盡頭,一少年著栗色長衫,發髻高高束起,頰邊垂下兩縷肆意青絲,麵若冠玉,眸含星辰,沐著暖風,踏著桃花而來。
少年遠遠的便望見那薔薇點綴的暗紅,刻意的緩慢了步伐,待快接近薔薇時,似是覺著不妥,複轉身往桃林轉了一圈,再次出現便成了手捧鮮花的翩翩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