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陽王府出來後,綃紅妝徑直去往小渠村。
小渠村,坐落在蒼翼邊遠的山林中,在這裏,沒有飽讀詩書才華橫溢之人,亦沒有商賈之類,有的隻是山清水秀和男耕女織,而在這裏生長的女孩子,從小便隻懂得“女子無才便是德”,長大便隻會相夫教子。而這裏,便是綃紅妝從小寄養的鄉村。
不得不說,徐氏真的狠,把一個官宦小姐送到鄉下是最狠的手段。
試想,一個本就不受待見的庶女從小在鄉下長大,當她以後回了京城,琴棋書畫無一精通,就像個傻子一樣,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麼樣的宿命?好一點的下嫁個俗人百姓,一輩子相夫教子,為生活操勞奔波;壞一點的隨著嫡小姐陪嫁到高官權貴家中,做個貼身服侍,再另謀出路,再好的出路不過就是個入不得正門的妾罷了。
綃紅妝八歲便被送到小渠村寄養,至今已經十年,在這十年光景中,相府沒有人來看過她,哪怕隻是給她從城裏捎點東西。
而她的母親,從那以後便像消失了般,毫無音訊,她曾派人去左相府尋過,但蹤跡全無。
收養她的是一對鄉下農家,老兩口樸實得很,大字不識,但對綃紅妝卻是極好的,幾乎不曾打罵。她喚他們姨娘,姨父。
十二歲那年,她一個人呆的無聊,便偷溜了出去,幾番波折,竟然到了城裏。這城雖然不大,卻也五髒俱全,應有盡有。尋到一販賣書畫的老頭,她便用手中僅有的銅板買了幾本書畫。
小時候父親請先生來府裏教綃初雲琴棋書畫,雖然大夫人不準教她,但求了父親後她便被準許在旁傾聽,隻是不可讓先生替她答疑解惑。是以,雖懂不得太多,卻也略識二三字。
在那座小城裏,她聽到很多京城傳聞。比如說,右相嫡女蘇皎月傾慕二皇子安陽王,比如說左相嫡女綃初雲琴棋書畫出眾,樣貌傾城。
十三歲那年,姨娘二人去地裏做事,她一人在屋裏耍,卻被一蒙麵黑衣人打暈掠走,醒來便是在那地牢裏了。說來也滑稽,她還得感謝蘇皎月,若不是她千般折磨後把她丟入萬毒穀,她也遇不到夜闌,遇不到流風。
看著近在眼前的小渠村,綃紅妝眉眼算是略微舒展,她推開熟悉的房門,喚了聲:“姨娘,我回來了。”
宋月聞聲從裏頭走出來,手裏頭還端著碗飯,見到綃紅妝趕忙放下手中的碗,快步走到她身旁:“妝兒這是怎麼了,臉色如此蒼白!”轉頭朝裏喊道:“老頭子,你快些出來!”
綃紅妝整個人靠在宋月身上,臉色蒼白如紙,全身冰涼,她強笑著:“不礙事,休息會兒就好了。”
李渠從裏頭竄出來,看到妻子懷中那抹紅,趕忙搭手把綃紅妝整個人抱起,匆匆往屋裏去,轉身吩咐身後女人:“老婆子快去村頭請先生。”
宋月轉身就往外跑,卻被前方來人擋住了去路。
男子身著一身水色長衫,長發肆意不羈,眉目俊朗,一雙桃花眼勾魂奪魄。
“姨娘不用急,我來就好。”他輕笑著走進裏屋,“夜闌定會還你們一個完好如初的妝兒。”
對待她在意的人,他向來不吝輕言細語,也隻有這般時候,他才能肆無忌憚的喚她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