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神一小會兒,彎彎冷靜了一些,車窗外倒退的景物終於由眼睛傳達到了大腦,她一怔,“我媽在哪家醫院?”
朱全目光黯淡地說:“市醫院。”
彎彎慢慢轉過頭,大大的眼睛盯住他,“這不是去市醫院的方向。”
朱全並不慌張,表情也沒有可疑的地方,“住院需要花大錢,不回家拿錢、拿存折,你讓我拿什麼交醫藥費。”他表麵看上去沒什麼不妥,但放在身側的手不自然地握緊,蠢蠢欲動。
彎彎聽了覺得有道理,平民百姓出門誰身上會帶大把現金,碰上這種事回家拿錢、拿存折或拿銀行卡也是正常。她不疑有它,抿著唇再次安靜下來。
沒一會兒到了地方,出租車停了下來,朱全推開車門招呼彎彎,“下車。”
彎彎拒絕,“我在車上等。”
朱全不悅地說:“既然順道過來了,上樓給你媽整理兩套換洗的衣服帶上,我還要籌錢,沒心情弄這些。”
彎彎沒有反駁,這種時候哪還顧得上往日的恩怨,於是跟著下車。隻是,當她爬到六樓,走進兩年不曾踏足的家,看到好端端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母親郭秀時,腦子裏嗡的一下,有片刻的空白。
彎彎無力地閉上眼睛,什麼車禍、什麼搶救,居然全是謊言,而她居然傻傻的信了。這麼多年的教訓還不夠,居然上這種當,她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生母也罷,男友也罷,原本該是親近的人,該是疼她、護她的人,全都背叛了她,全都把她當成傻瓜玩弄於鼓掌之間,這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
胸口撕裂般的疼,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自緊閉的雙眼中流出,順著兩頰滑下。
郭秀的個子不高,比女兒彎彎矮。她皮膚白皙,燙著卷兒的頭發鬆散地用發夾固定在腦後。雖然眼角的皺紋很明顯,但人們總說一白遮百醜,再加上她身型嬌小,倒顯得比實際年齡年輕了幾歲,四十六歲的人,看著也就四十來歲的樣子。
郭秀揚起的笑臉被彎彎無聲的眼淚打散,她一臉緊張地起身上前握住彎彎的手,“彎彎,你怎麼了?”
彎彎睜開眼,一把甩開郭秀的手,大聲喊道:“別碰我,別用你的髒手碰我。”居然用這麼惡劣的方式騙她回來,實在是過分之極。
郭秀白了臉,嚇得捂住胸口,“彎彎,你,你這是怎麼了?”
彎彎氣憤地拿手背抹掉止不住的眼淚,“你們太惡心了,惡心,惡心死人了,知道嗎?”說罷,轉身要走。
朱全堵在門口,陰沉著一張臉,那雙令人討厭的吊梢眼瞪老大,“怎麼跟你媽說話的?找打是吧,啊?”
彎彎憤恨地盯住他,“姓朱的,別以為我還是五年前的沈彎彎,你敢動我一根汗毛,看我不告死你。”
“你……”朱全揚手要打。
彎彎一臉無懼地瞪住他,“怎麼著?不信?要不要試試?”
郭秀擠進他們中間,張開手擋在彎彎跟前,“全哥,別這樣。”接著又訓斥道:“彎彎,不許沒大沒小的,快跟你爸道歉。”
彎彎這時候早沒淚眼了,退開幾步不讓郭秀碰到自己,一臉嘲諷地道:“裝,繼續裝。說什麼上街出車禍,說什麼在醫院搶救,為了騙我回來,居然連這種咒自己死的謊話都編得出來,你們行啊,也不怕謊話成真,橫死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