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龍俠和那幫球員扶著周濤走出那小巷時,顧長風早已不見蹤影,龍俠左右張望了幾眼,卻仍是找不到顧長風,他就那麼走了,一如他那怪異的行事作風,龍俠的目光停留在了那辣味兒麵攤之上,悵然若失,久久不曾移開,旁邊的球員喊了她兩聲,她才回過味兒來。
“他回球隊了麼?”龍俠心中第一次如此牽念著這個曾經讓自己很討厭的人,她的眼中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用力的攙了攙周濤的身體,道:“走,我們回去。”
顧長風並沒有回去,他獨自一人走在這冀興市的夜色下,沒有目的,沒有選擇,就那樣恍然獨行,夜風微涼,行人熙攘,偌大的一個城市,在顧長風的眼中,卻仿佛隻有自己一個人。
他心中想起了自己慈祥卻孤僻的母親,想起了自己鬱鬱而終的父親,想起了發生在自己父母與龍嘯天之間的愛怨情仇,因為上一輩的恩怨糾葛,他從人生的巔峰刹那便墜落到了穀底,也是要因為完成母親臨死時的遺願,他又違心的來到了龍之心,麵對著這個讓他失去左臂的仇人的球隊,他原本應該痛恨的,可是出於自己對足球的狂愛,他最終還是將自己的仇恨壓到了內心的最深處。
他不得不佩服龍嘯天,這個讓母親愛了一輩子至死都不能忘記的男人,這個在自己最青春、最巔峰、最有希望笑傲球場時,因為他自己的利益和私憤而讓人狠心的砍掉自己左臂的男人,他用自己的自私和殘酷扼殺了一個原本可以一飛衝天的年輕球員。
顧長風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幕,他那時候還是一個踢野球的高中生,但是他天才般的球技終究還是被冀興市的某一個俱樂部發現,他被那所俱樂部化了十萬元從一所鄉下高中買了出來,他來到了冀興市,開始了他的職業生涯,他隻用了幾場非正式比賽便讓自己鋒芒畢露,他被那所俱樂部當之無愧的奉為了球隊的核心,那個時候的他風華正茂卻不黯世事。
可就在他決定出征全國俱樂部爭霸賽之前,在他終於要踢一場自己人生中第一場正式比賽之前,龍嘯天卻找到了他,要求他轉會到他的龍之心俱樂部,他沒有同意,龍嘯天功利攻心,怒火中燒,更為重要的是,似乎在那個時候,龍嘯天終於知道了他便是搶走他情人的那個男人的兒子,就那樣殘忍的讓人砍掉了他的左臂,打折了他的一條腿。
他成為了一個失去左臂的殘疾人,他所忠心的俱樂部最終也殘酷的拋棄了他,他回到了家鄉,同時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隊中的兩位老鄉兼隊友,他們舍棄了自己的職業前途,守護了他們之間的兄弟深情。
人生難測,世事難料,龍嘯天在將死之際終於還是悔過了,但他的這種悔過早已於事無補,他的這種悔過無疑是給了自己那孤僻的母親致命的一次打擊,同時他的這種悔過何嚐又不是對自己的另一種殘忍。
因為母親,他終是無奈的接受了龍嘯天遺囑的安排,因為父親,他胸中燃起一團無法抑製的複仇火焰,他想親手來毀滅龍嘯天的龍之心,可是當他真正來到龍之心之後,當他再次看到他所向往和熟悉的球場後,當他再次置身於那種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中的球隊氛圍之後,他的心一下子便軟了下來,他所構造的冷酷與堅硬在進入龍之心那一刻便轟然倒塌,而到了現在,他的心更是再也殘忍不起來了,他冰冷的心有生以來第一次邂逅了一種難以言明的衝動與情感,在龍俠這個倔強、任性卻又善良與執著的女孩兒麵前,他的心漸漸的變的火熱起來,這種火熱,令他惶恐不安,卻又讓他欲罷不能。
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多遠,顧長風到了一條高架橋邊,橋下是寬廣的民心河,顧長風扒手到欄杆,夜風冷冷,冀興市的夜晚似乎格外的涼,如今正值盛夏,可在這民心河上,顧長風卻感到了一絲絲的寒冷。
但他的心中始終都是熱的,千愁萬緒湧上心頭,再也忍受不住,向著那寬廣的民心河吼道:“爸爸,請你原諒我,我真的無法來毀掉龍之心,龍嘯天傷害了我們,但龍之心是無罪的,我熱愛足球,我渴望球場上的激情與澎湃,雖然我無法再踢球了,但是我可以用我的滿腔熱血,去燃燒龍之心,我要證明給你看,你的兒子是好樣的,再多的苦難也擊不垮我,爸爸,你安息吧,等到將龍之心帶出來之後,我的夢想也算是實現了,我一定會回到故鄉,永遠陪在你和媽媽的身邊。”
聲音回蕩在這寬廣川流的民心河上,盡管沒有人聽到,卻久久的回響在顧長風的心中……
第二日龍俠早早的便起來了,她一夜未能安睡,總是牽掛著顧長風究竟去了那裏,這種感覺令她很是苦惱,可是在內心深處,卻又感覺到一絲絲的欣喜和幸福,原來擔憂一個人,會是這種滋味。
當她來到球場,看到顧長風的時候,她的心才算完全的放下。
未到八點,但是球員們卻已經來齊了,周濤雖然受了傷,但是仍是堅持著來了,與顧長風目光相對時,二人均輕輕的點了點頭,雖然沒有說話,但龍俠可以看出,周濤與顧長風之間,原來的那種敵對與排斥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男人間的理解與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