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粒紅塵2(1 / 3)

一粒紅塵2

青色小說

作者:獨木舟

上期回顧:葉昭覺失戀後,失魂落魄,萎靡不振。喬楚約她出去吃飯,在餐廳巧遇齊唐,氣氛有點詭譎。徐晚來想做自己的服裝工作室,閔郎甘陪身邊寵溺萬分,葉昭覺替喬楚感到惆悵。

自從意識到那點兒微薄存款遠遠不夠支撐自己散漫度日之後,連日來,葉昭覺刷爆了各大招聘網站,個人興趣拋諸九霄雲外,專業對口與否完全不是參考標準。

她將自己並不算多出眾的個人履曆投去一個個聯絡郵箱,這就像是很多年前,人們把自己的心願和祝福寫在字條上,塞進瓶子裏投入江河湖海,瓶子承載著希望順流而下,漂向未知的遠方。

眼前這些事情,對於葉昭覺來說並不陌生。

大四實習期,她和同學一起背著雙肩包去各個地方麵試,大家都愣頭愣腦,人生才剛剛揭幕,如果今天結果不好,還有明天,明天沒找到合適的地方還有後天。或者繼續念書,拿更高學位更漂亮的證書,條條大路都是活路,完全不必要憂心。

因為擁有青春這無可比擬的資本,所以對未來充滿了自信和樂觀。

後來她被汪舸的摩托車撞傷,養傷期間被無良公司辭退,雖然失去經濟來源,可是身邊好歹還有簡晨燁的陪伴和寬慰,身邊有一個人和沒有人,終究還是天壤之別。

如今城池瓦解,盟友離她而去,她隻能獨自麵對這一片廢墟,一磚一瓦再砌生活。

發完最後一封郵件,葉昭覺關閉網頁,合上電腦,呼出長長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電腦椅子上。

這時,她才感覺到饑渴,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距離上一頓進食已經過去七個小時。

就是因為這樣疏於侍奉肉身才導致體重下降,精神萎靡吧……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能夠感覺到餓,並親自動手做點東西吃,這是再世為人的第一步。

終於開始振作了。

她打開冰箱的時候,忽然想到早前齊唐發給她的那條信息,想象著如果是齊唐說這句話,大概會是什麼神情和語氣。

嗬嗬,一定沒什麼好語氣——三秒鍾之後葉昭覺的大腦自行作出了判斷。

這是一台缺乏內容的冰箱,如果小區裏舉辦“誰家冰箱裏好吃的最多”比賽,葉昭覺家這台冰箱一定會因為自己的寒酸而在整個小區的冰箱們麵前抬不起頭來。

冷凍室裏有一隻裝過速凍餃子的空塑料袋,大概是從前忘記扔掉了,塑料袋拿開,有小半塊凍了不知道多久的雞腿肉。

冷藏室裏更淒慘,連一個雞蛋、一把新鮮蔬菜都都沒有,隻有一根脫水的胡蘿卜,一個髒兮兮的馬鈴薯,還有,一盒尚未拆封的咖喱。

她走去廚房掀開米桶,所幸米桶裏還有點餘糧。

足夠了。

她擠出洗手液認認真真地把手洗幹淨,這個行為裏包含著莊重的儀式感,以及某種堅定的決心。

用電飯煲煮上米飯。

用微波爐給雞腿肉解凍,焯水。

胡蘿卜先在清水裏泡上幾分鍾,盡最大可能地恢複生機。

馬鈴薯削皮,切塊,之後一並泡在清水裏防止氧化。

從鍋裏撈出雞塊把浮沫衝洗幹淨,鍋裏倒入油,接著倒入雞塊翻炒片刻,再加入胡蘿卜塊和馬鈴薯塊繼續翻炒,然後加適量開水,拆開咖喱的包裝,倒入粉末攪拌至均勻,最後,蓋上鍋蓋燜煮。

葉昭覺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身體像是有一套自動的機製,雖然已經很長時間不下廚了,但是每個步驟都了然於心,信手拈來。

人生中有很多技能一旦掌握,無論荒廢多久,至多不過生疏,絕對不會忘記。

現在,她隻需要耐心等待一刻鍾。

就在葉昭覺等待咖哩飯成品之時,機場的國際到達大廳,電子屏幕上依次顯示著航班落地的信息。

盡管已經是深夜,但到達廳的出口依然擠滿了前來接機的人,他們之中大部分臉上都寫滿了期待,也有少部分人打著哈欠,抵抗著疲倦和瞌睡。

簡晨燁和辜伽羅一同拖著行李箱走出出口,般配的外形引來了一些注目,他們都沒有通知任何人來接機,兩人一起走進電梯,去出租車載客區排隊。

在飛機上睡了很長時間的兩個人都不覺得困,被夜風一吹反而更清醒了。

簡晨燁見辜伽羅拉了拉身上的駝色羊絨披肩,關切地問,是不是很冷?

辜伽羅笑著搖了搖頭,齒如編貝,一雙漆黑的眼睛在五官之中尤為突出,她的神情像是想要說點什麼,可又作罷。

在異國和小小的飛機艙裏,已經講了太多話,落地的那一刻就是回到充滿距離感的現實世界。

辜伽羅很明白什麼叫“此一時,彼一時”。

她心裏暗暗告誡自己,無論對簡晨燁多有好感,始終還是應該矜持一些。

一個聰明的姑娘應當搞清楚一件事,在任何時候與任何人的交往中,“分寸”是第一要則。

在一切還沒有特別明朗之前,她不想給彼此製造壓力,況且……有一件事,在她心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離開巴黎的前兩天,午餐時間過後,辜伽羅原本想提議一起去馬萊區走一走,去參觀博物館和畫廊,又或是那些小眾設計師的店,累了就找家露天咖啡館坐坐,閑適地度過一個下午。

她第一次來巴黎是隨父母一起,當時年紀小,走馬觀花沒有太多收獲。長大以後整理過去旅行的照片,再一一對照資料,覺得遺憾多多。

她興致勃勃地對簡晨燁講:“我查過資料,那個街區經過了繁榮的17世紀和18世紀的前半期,在法國大革命期間被當時的貴族和布爾喬亞遺棄。20世紀90年代,當時的文化部長——叫什麼名字我可不記得了——下令翻新重修……近年來有不少年輕的設計師都將工作室安置那裏……”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很長的句子,這些資料就像是儲存在她大腦中的固定文件,可以隨時根據她的需求調出來。

當她停下來時,才發覺簡晨燁一直微笑著,寬容地看著她——像一個大人看著一個小孩。

然而,簡晨燁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開口向她求助——請她幫忙一起去LV旗艦店挑一個手袋。

提出這個請求,簡晨燁感覺自己簡直俗不可耐——尤其是在辜伽羅提出那個建議之後。

靜了片刻,辜伽羅點了點頭。

說起來,現在很多人出國幫忙替朋友帶包帶鞋帶各種奢侈品,這實在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可是簡晨燁提出這個請求時,神情裏有些閃躲還有一些苦澀。

並且,當她問他,預算大概多少錢,有指定款式嗎?

簡晨燁垂下眼瞼,輕聲說,在我能夠承擔的價格裏,選最好的。

辜伽羅不是傻子,她當即就明白,他一定不是為了普通朋友。

那個包的主人對他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人吧。她麵上仍然保持得體的微笑,沒有流露出絲毫失望的樣子來:“既然要買包,不如多看幾個牌子?”

“不用,就這個牌子。”他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勢在必行的堅決。

次日他們還是一起去了馬萊區。

穿行於縱橫交錯的狹窄街道,也沒有免俗地去了最具盛名的咖啡館,吃了火腿奶酪三明治、喝了玫瑰紅酒,但整個過程中辜伽羅熱情度並沒有特別高——至少,沒有前一天那麼高。

直到在孚日廣場,一對來歐洲度蜜月的新人拜托他們幫忙拍幾張合影,並且將他們誤會成一對情侶,熱情過頭的新娘非要給他們也拍一張時,辜伽羅臉上的那層薄薄冰霜才稍稍消解。

為了表示感謝,新娘將那張寶麗來相片送給了他們。

這就有一點尷尬了,一張照片,兩個人怎麼分?

簡晨燁開口之前,辜伽羅搶先故作輕鬆地說:“留給你吧。”

簡晨燁笑笑,我也是這麼想的。

辜伽羅心裏一震,轉過身去避開了他的目光。

等候出租車的隊伍移動得不算很緩慢,很快就輪到辜伽羅,簡晨燁替她把箱子放進後備箱,又為她拉開車門——分離迫在眉睫,她終於鼓起勇氣問簡晨燁:“你會聯絡我嗎?”

問出這句話,相當於是在向簡晨燁坦白心跡,換作平時的她是萬萬不可能這樣做的。不知道是分離這件事本身擾亂了她的心緒,還是人類本能的脆弱在黑夜的催化下加重了她的傷感,在坐上出租車的那一瞬間她發覺自己有點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