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聽著鏗鏘的刀劍相擊聲,晗若緊緊伏在馬背上不敢動彈半分。她知道拔都在跟哈撒生死相搏,此時她的處境非常危險。而且拔都正在憤怒之時也壓根不會顧忌到她的死活,所以她隻能自己想辦法自保。
激烈的搏鬥在持續著,耳邊的喊殺聲也在愈來愈強烈,千軍萬馬交鋒在一起,器械相擊,血肉橫飛。
晗若雙臂緊緊抱住馬脖子,將臉貼在上麵,隻要她不抬頭,有馬首做盾牌,刀劍還有冷箭應該不會招呼到她的身上。
不知過多久,她突然聽到一聲慘叫聲,原本她是打定主意不抬頭的,隻是那聲慘叫太淒厲,她就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看之下不由魂飛魄散,原來,拔都已將哈撒擒了過來,並且正在用長刀剜他的眼睛。
哈撒手腳亂舞,卻半分都沒有反抗之力,他的嘴巴流出殷紅的鮮血,嗚嗚嘶吼著,張開嘴巴時裏麵血肉橫糊,竟然已被割掉了舌頭。又是淒厲之極的兩聲慘叫,他的兩隻眼珠被拔都生生剜了出來,然後那滴血的長刀又削向他的鼻子……
心裏驚駭之極,晗若手腳發軟差點跌下馬背去。驚叫一聲,她不敢再看,便閉上眼睛又伏下身子,渾身都顫栗不止。好恐怖好殘忍,耳邊淒厲的慘叫不絕於耳,也不知道接下來又有哪些器官離開了哈撒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嘈雜的聲音統統都沉寂下來,隻有哈撒悲慘痛苦的喊叫在空曠的皇宮裏來回飄蕩。
雖然很害怕,但晗若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聽不到喊殺聲了,難道戰爭已經結束了嗎?這麼快?
她再次鼓起勇氣,慢慢睜開眼睛,悄悄的抬起頭,不過目光剛剛觸及那掛在拔都手裏血肉模糊的哈撒時,她再次發出一聲比哈撒還要淒厲的驚叫。
哈撒被女子尖銳的叫聲刺激得微微一顫,他也在叫著,實際上他的叫聲就一直沒停止過,隻是聲音已經嘶啞,那痛苦的呻咽也已有氣無力。
晗若隻所以如此驚駭,是因為此時哈撒的樣子實在是太恐怖了。他的舌、眼、鼻、耳統統都已消失,雙臂也已被通臂斬斷,雙腿自膝蓋以下俱被斬斷,隻有頭發被拔都揪在手裏,懸掛在馬前,不停的搖晃著,那如注的鮮血不停的滴下,已在地麵上形成了一個血紅的水泊。
“噢,唔,啊……”一聲聲已非人類的悲鳴從那具已看不出人形的東西裏發出來,深夜中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拔都咬著牙,唇邊帶著一絲邪佞殘狠的笑意,而那雙冷漠的灰眸中卻隻有可怕的陰鷙和乖戾,似是饒有興趣的欣賞了一會兒哈撒的慘相,他隨手一丟,將已被廢掉大半條的哈撒摔到地上。
抽出一條黑巾揩了手再擦試了長刀上的血跡,他便那塊染血的絲巾也一同丟到地上,這才勒馬回身。
晗若已直起身子,盡管全身都在瑟瑟發抖,不過她仍然咬牙挺住了。戰爭是殘酷的,不過她實在想不到世間會有如此凶殘至極禽畜一般的人。就因為哈撒罵他是賤種,他就殘忍的將他推殘到如此可怕的樣子,那冷硬的心腸,毒辣的手段真是令人發指。
場中早就靜寂一片,除了哈撒斷續的嗚鳴,幾乎連一聲咳嗽都不聞。所有叛軍在拔都擒到哈撒時就已經投降,待到看到哈撒轉眼間已麵目全非,更是驚惶不已。二王子拔都的殘狠他們是有目共睹的,剛才嘲笑他的將士不在少數,此時惶然驚恐,不知自己是不是也會得到同哈撒一樣的下場,如果真是那樣,還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拔都卻連一眼都沒有再看那些投降的叛軍將士,而是讓人對著宏明殿內喊話,要求裏麵守衛的禁衛軍打開宮門,他要進去看望父皇。
隻是喊話的士兵已重複了好幾遍,而宮門依然是緊閉如初。漸漸的,拔都的濃眉再次擰起來,目光也逐漸沉暗下去,就在他的嘴唇也抿起不悅的弧度時,外麵的宮門卻再次被打開了。
四王子阿爾斯朗帶領二十萬駐守邊關的大軍,擒獲了半道上截住的昂吉爾,氣勢磅礴的走進皇宮裏來。
拔都不悅的心情暫時被阿爾斯朗的到來衝淡,他唇邊挽起一抹淺淡至極的弧度,驅馬對著阿爾斯朗迎過去幾步。
晗若認得阿爾斯朗,不過讓她驚奇的是,司徒渺竟然也騎馬跟在阿爾斯朗的身側。此時他那驚詫的眸光也直直的盯著晗若,有些意外,不過目光再瞥向她身後的拔都時,眸中的驚詫很快換成了驚惶,那握住馬韁的大手,骨關節都突起來。
“二哥已搶先一步鏟平了叛逆,看來四弟我是幫不上什麼忙了!”阿爾斯朗先笑眯眯的開口,既跟拔都打了招呼又將這次平息叛亂的功勞推給拔都,顯示他並無跟他爭功的意思。
“哈,我平定宮內的叛亂,你拿下了昂吉爾,我們隻是各司其職而已,四弟用不著自謙!”拔都卻不願將所有功勞都昧下,他雖狠戾,不過性子直爽,是他的他半分不讓,不是他的送到麵前也不要。
阿爾斯朗沒有再繼續這個誰的功勞更大的話題,而是轉而問道:“父皇呢?他老人家沒什麼事吧!”
拔都的眸光黯了下,沉聲說:“他中了冷箭,我很擔心,隻是好像裏麵的禁衛軍不信任我,喊了半天的門就是不開!”他的臉上有難掩的悻然,就因為他不是吉仁台的親兒子,所以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都懷疑他的誠意和忠心,哪怕他已平息了哈撒的叛亂也不肯輕易的放他進去。
“哦。”阿爾斯朗心下已了然,也不再多問,驅馬率先走到宏明殿的宮門前,高聲喊道:“我是四王子阿爾斯朗,叛軍已被二王子拔都平定,請打開宮門,我們要進去看望父皇!”
拔都聽到阿爾斯朗當著眾人的麵把他應有的那份功勞毫不掩蓋的提了出來,不由心下暗暗感激。他緊抿著嘴唇,有些焦急的擰起眉頭望向那始終緊閉的宮門。
晗若見他的注意力已經轉移,便想著伺機下馬到司徒渺那裏去。這個凶殘狠戾的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她能離他遠一點最好是遠一點。
身形方動,右邊的腿才剛剛往下探了探,她的纖腰就被一隻大手握住,男子陰沉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別亂動!你要膽敢擅自跳下這匹馬,不等你走幾步就會被亂箭射死,不信你可以試試!”
晗若驚出一身的冷汗,原來拔都貌似沒有注意她,原來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幸好剛才她隻是想要下馬而沒有別的什麼動作,否則現在說不定會有什麼樣的悲慘遭遇等著她。
“霍!”原本緊閉的宮門突然打開了,禁衛軍總統領巴圖親自迎了出來。他麵露焦慮之色,先跪倒在地對著阿爾斯朗和拔都各拜了一拜,才顫聲說:“臣見過兩位王子!皇上老人家被叛賊射中毒箭,此時正在全力診救,請兩位王子快點移駕進去看看他,晚了……”說到這位堂堂七尺男兒竟然已是泣不成聲。
阿爾斯朗臉色微變,來不及多說什麼連忙驅馬衝了進去。拔都緊隨其後,心裏卻頗有些不是滋味。雖然素日裏吉仁台視他如已出,可到這種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到底還是不肯依靠他的。雖然他鏟除了哈撒,平定叛亂,但他卻被拒之門外連進到裏麵看看他的資格都沒有。最後還是阿爾斯朗出現後才打開宮門。原來,不是親生的,終歸還是有隔閡的。
晗若的目光時不時的瞥向司徒渺,顯然司徒渺也在為她此時的處境感到擔憂。不過他還是對她打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隻要有合適的時機,他自會救她脫離開拔都。
晗若心裏安定了許多,她知道待會兒拔都是要下馬跟在阿爾斯朗的後麵進到內殿去看望中箭的蒙古王,那時她應該有機會逃離開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