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晗若是冰香的女兒?”鳳燁從來都不是個大驚小怪的人,但他在聽到這件事後真的驚跳起來。那隻喝了一口的茶水潑灑出來,淋濕了他的衣袖。
“慌什麼?鬼叫什麼?”白夢看到兒子如此驚惶的樣子不由氣不打一處來,啐道:“沒出息的東西,這麼點事也值這樣?”
鳳燁穩穩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疑惑的問道:“冰香的女兒不是死了嗎?冰香也吊死在冷宮裏!憑你的手段又怎麼會有此疏漏?”母親的手段他清楚,向來都是趕盡殺絕從不留後路的。當初冰香跟她爭寵失敗,被囚冷宮,又因為女兒病死受了刺激懸梁自縊。這一切自然都是母親安排的,既然連冰香都逃脫不了一死,那個繈褓中的嬰孩又怎麼會逃得一命?
“都是徐嬤嬤那個吃裏爬外的東西,背著本宮用一個死嬰換下了冰香賤人生的賤種,等我發覺的時候,她已帶著那賤種逃出宮去。派出殺手追殺她們,後來那殺手統領回來告訴我,已經解決了。當時我信以為真,沒想到是他們怕受處罰編造的謊言,騙了我這麼多年。要不是那賤種再次出現,我還真以為她早就不在人世了!”
“……”鳳燁沉默著,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原來晗若……他越想越心驚越想越心涼,俗話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那殺母之仇呢?等她知道他就是害死她母親凶手的兒子,她會如何看待他?他好不容易才擄獲了她的芳心,現在又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會如何看待他?如何看待他們之間的感情。
“想什麼?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樣兒,簡直跟你老子是一個德性!她有什麼好?能把你迷得暈頭轉向?”白夢想起當初鳳天德對冰香的寵愛,更是嫉恨難忍,“冰香這個賤人,生前迷惑你的父皇,要不是本宮耍了點手腕,現在後宮裏哪有我們娘倆的立足之地?這賤人死了,她的女兒竟然又來迷惑本宮的兒子,真是氣死我了!小賤人……”
“不許叫她賤人!”鳳燁突然抬起頭,對她吼了一嗓子。
白夢冷不防被他吼得一怔,隨即又哭道:“反了,真是兒大不由娘,你比你父皇更可恨,居然為了維護她吼我!嗚嗚,本宮隻有你這一個兒子卻是吃裏爬外,你說我還能指望什麼?嫌我礙眼就直接掐死我吧!你隻管娶了她來,把她當菩薩供著,讓本宮在陰間裏含恨含冤,永世不得超生!”
“母妃!”鳳燁見母親哭得傷心不由有些後悔,便放低了聲音,認錯道:“兒臣錯了,不該衝母妃吼。”
“嗚嗚,你還知道我是你的母妃,到底跟她近還是跟我近?宇文博早晚會告訴她關於她娘的死因,等她知道是本宮害死了她娘,你以為她會不恨你嗎?你以為她還能跟你柔情蜜意雙宿雙飛嗎?”
“……”鳳燁狹長的鳳眸裏掠起一絲痛苦,是啊,等晗若知曉了一切,憑她的剛烈,她絕不可能再愛上殺母仇人的兒子。他努力這麼久,隻為了博取她的芳心,眼看就要成功了,沒想到造化弄人,到頭來卻成了一場空。
“燁兒,別垂頭喪氣,這可不是我們娘倆的性格!”白夢早就揩幹了淚漬,丹鳳眼中凝起寒光,“事已至此,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們索性乘機追擊,一窩端掉他們!”
鳳燁渾身一顫,驚怔的望向母妃,他們娘倆向來心腸毒辣,對任何阻礙他們的人都沒手軟過。隻是這次他麵對的敵手卻是晗若,讓他怎麼硬得下心腸,下得了手?
白夢看到兒子眼中的痛苦和掙紮,居然跟當初鳳天德下令將冰香打入冷宮時是同樣的表情。她氣極,卻也知道對這個被寵壞的寶貝兒子卻是勉強不得。眸光一轉,她眼中惡毒的寒光斂去,換上春水般的柔波,口氣也無比柔和:“傻孩子,看你素日裏那般精明,怎麼關鍵時刻就犯傻呢?你要坐以待斃,她也不會感激你,更不會嫁給你!反之,我們先下手為強,除掉宇文博,再掀倒梁王,至於那賤……那晗若,你喜歡就留下好了。反正也不過是個女人,落在你手裏還不任由你擺布?到那時,就算心中有恨,她為了活命也不得不討好俯就你,你說是也不是?”
“……”鳳燁心裏還在做著劇烈的掙紮,他深知晗若的剛烈,一旦傷了她的心,就再也難挽回的,司徒浩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親眼看到司徒浩那般的痛苦,無論他有多後悔,晗若都不會再愛他,更不會對他笑也不會再對他流露絲毫的柔情,就算有也不過是為了麻痹他的警惕再出手殺他。他真怕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變成第二個司徒浩,那他情願一死也不願看到晗若那般絕決的對待他。
“燁兒,成大事者最忌優柔寡斷,為了個女人,將我們娘倆努力這麼久打下的江山丟掉值得嗎?”白夢慢慢站起身,仰起螓首望著兒子的俊顏,愛憐的伸手摸著他臉頰,歎道:“傻孩子,母妃知道你喜歡她,喜歡她就要奪過來,不然你以為她會自動跑到你的臨王府裏來?”
這倒是實話,鳳燁眸中已沒有了素日的鎮定,他有些慌亂無助的望著白夢,半晌才囁嚅道:“對她用強……她會生氣的!”
“嗬,傻孩子,女人都這樣,開始的時候恨得牙癢癢,日子久了也就順從了。等到她再生個孩子,還能反上天去?”白夢玉指上戴的金指套慢慢蹭過鳳燁的俊臉,她睫羽微闔,嘴角噙笑:“要得到她很簡單,隻要將冰香跟宇文博的醜事揭穿出來,那宇文博就再也無法翻身。梁王也會受到牽連,那時晗若就隻有依靠你了!隻要你出麵救下宇文博一條老命,她就會對你感激涕零,你說是不是?”
鳳燁咬著薄唇,那珊瑚色的唇瓣滴出血來,斜飛的俊眉擰起,糾結著此時的矛盾,狹長的鳳目裏滿是痛苦和彷徨。良久,他鬆開牙齒,珊瑚色的唇瓣上血跡斑斑。他沒有去揩試,任由那血珠順著唇角滴落,“母妃,放他們一條生路吧!明天我就去找宇文博,隻要他別對晗若說出當年的真相,我們也就不再提這事。相信他知道孰輕孰重。”
白夢氣得直翻白眼,但見兒子堅決的樣子,也知道勉強不得。她隻有這麼一個兒子,總不能跟他鬧得太僵,隻能沒好氣的說:“隨便你吧!反正你已大了,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隻希望將來你不要為今晚做的決定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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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當初我娘親懷著我的時候你就把她送給了鳳天德?”晗若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瞪著宇文博,她實想不到事實居然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殘酷。
“孩子,千錯萬錯都是爹的錯!”宇文博老淚縱橫,他雙手捂麵似是無地自容。“我本以為你是個男孩子……”
“男孩子?難道你想讓娘親懷著你的骨肉再委身給鳳天德,生下的若是男孩就封他做太子繼承皇位?”晗若隻覺手腳冰涼,心裏更涼。她的父親竟然是這樣一個薄情寡義野心勃勃的衣冠禽獸。
“是,以前我是這樣想過,不過很快我就後悔了啊!”宇文博已是泣不成聲,“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依偎在別的男人懷裏,我的心真像被生生撕裂一般。那時我就想,隻要冰香回到我的身邊,什麼我都不爭不要了!真的,你們娘倆才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其他什麼權利皇位統統都是虛幻。可惜等到我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