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僧把話說了半截便停住了,梅花著急地問道:“我們急著尋找我家小姐,你們羅漢堂的人捉妖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快說我家小姐到底在哪裏?”
黑桃心思縝密,善於謀斷,平時花費了大量精力來分析整理種種信息。他憑借自己腦中的信息,隱約記得白水寺的慧真禪師是一個講理的人,否則也管不好這寺裏偌大的產業。須知現在是市場經濟時代,佛門也並非全是清靜之地,各種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與社會上一般無二。若不是行得正、坐得端的高僧,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其他僧眾下絆子整下台去。
黑桃眨了眨眼睛,製止了梅花的責問,“休要對禪師無禮!”,然後又向慧真禪師深深一揖,問道:“敢問禪師,何為入世妖?”
慧真禪師也合十還禮,微笑道:“施主無需多禮。‘世’乃紅塵人世,與我們出家僧人的‘家’字是一個意思。所謂‘入世妖’就是不在方外之地修行,反而進入繁華人世之妖。”
紅桃憤憤地插話:“按你這麼說,杭州白娘子就是入世妖了,人家好端端地要跟許仙好好過日子,還贈藥給百姓解除瘟疫。你們佛門的法海老禿驢硬生生地拆散了人家夫妻兩口子,還把白娘子鎮壓在雷峰塔下,被判了個無期徒刑還沒地方上訴……”
黑桃向她瞪了一眼,打斷了紅桃的吐槽。
大美女紅桃在白水寺裏當著和尚罵禿驢,著實是非常無禮,但慧真禪師卻並不動怒。他微微一笑,認真地向紅桃解釋道:“許仙和白娘子的故事是明代大儒馮夢龍在《警世通言》裏根據民間傳說而杜撰的,並非真有其事。金山寺的法海根本不曾鎮壓過白素貞……”
紅桃翻了個白眼,鼻子裏哼了一聲,表示:鬼才信你說的。
慧真禪師不為所動,依然認真地解釋道:“法海本名姓裴,他的父親叫做裴休,是唐代人,曾經官至宰相。裴休一生博學多才,為官清廉。他的家族世代信佛,由於裴休的夫人常年吃齋念佛,法海在娘胎裏就不食葷腥。裴休夫婦認為官場險惡,富貴虛幻,決定送子出家,法名法海。
法海禪師一生四處雲遊,於四十六歲時去到鎮江的金山。金山上的寺廟叫做澤心寺,亦稱龍遊寺,當時已然破敗,房倒屋塌、破敗不堪,連個能遮風避雨之處都沒有,法海禪師隻能在山上尋個岩石的凹處棲身。
後來他在佛前燃指起誓,要將寺廟重新修複。在他的努力下,數年之後,寺廟終於迎來了旺盛的香火。唐宣宗李忱禦筆親提,將其更名為金山寺。
宋代詩人張商英稱讚他是‘半間石室安禪地,蓋代功名不易磨。’”(作者注:唐宣宗的確撥過資金修繕該寺,但唐宣宗親筆更名一事,乃是半隻菜鳥借慧真禪師之口杜撰的。為何變成了金山寺,八成是在後世善男信女的傳誦中,以金山當地的地名稱呼,日子久了,就成了金山寺。)
慧真禪師看了看聽得津津有味的大美女紅桃,繼續道:“貧僧也是十分敬佩故事裏的蛇妖白素貞,就算真正遇見此類妖物,也絕不會輕言鎮壓。佛曰:眾生平等,是人,是妖,是鬼,皆可成佛,所以就算是入世妖,我們也不會隨意拘拿。”
一旁的小個子梅花卻記得慧真禪師剛開始的話語,跳起來指著慧真大喊:“老和尚你騙人,剛剛你還說什麼羅漢堂首座叫什麼什麼明心的拘了一個入世妖呢!”
慧真禪師微微一笑,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適才所說不會‘隨意’拘拿,並不代表不會拘拿。”他把‘隨意’二字重讀了一下。“幾位施主試想一下,若有一個人在鬧市持槍掃射,殺人無數,又會怎樣?”
他不等幾人回答,自問自答道:“會有警方將他拘拿,會有檢方提起公訴,會有法院判他死刑。其餘也想這麼做的人,自然不會去學他殺人,而是乖乖守法。有法可依,世間才不會出亂子。可這些妖,大多都比持槍的人類還要厲害,人類的法律又管不了他們,若是尋個深山老林、方外之地潛心靜修,自是絕好無比,但若是想要入世與人相處,甚至讀書、工作、婚嫁……首先得在修行界的省級管理部門登記備案注冊,遵守相關規則的約束才行。敝寺雖小,卻是咱們省的管理中心,對於未備案的妖物,也是需要帶回來辦理一些手續的。”
慧真禪師一席言,說的黑紅梅方也是啞口無言,難以駁斥。黑桃的眼珠轉了轉,道:“禪師的話我們以前真是聞所未聞,隻是我們有任務在身,需在貴寺尋找我家小姐,還請禪師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