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冬，萬物肅殺。
往日裏熱鬧非凡，特別是接近年關，總有如雲的達官顯宦前來遞帖拜謁的蟒澤侯府，此時卻是死一般的寂靜。府裏的仆人丫鬟，個個都是提心吊膽地幹活，連走路都要強踮著腳尖，生怕因為一點點的響動，就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侯府的上空，籠罩著一團看不見的陰雲。
內院書房。
雅致的會客室裏，麵容變得有些蒼老的溫龍濤，正與都武侯江別清，對臉而坐。
坐在溫龍濤的對麵，江別清抬頭甚至可以看到他兩鬢夾雜著的幾縷白發，不由皺眉道：“溫侯，你的身體沒事吧？”
作為一個武者，血氣的旺盛與否直接就表現在了身體上麵。血氣旺盛，自然就臉色紅潤，體態有神，哪怕到了垂暮之年，也是精神矍鑠，不亞於少年人。而像龐元那樣的，不僅修為盡失，而且傷了身體本源，明明不過而立之年，卻變得形容枯槁，頹然無比。眼前的溫龍濤也是一樣，明明已經是搬血境六重天的強大武者，鬢角卻出現了白頭發，而且看他的臉色也不對，一個六重天的強者，哪有這般憔悴無神的？作為多年的盟友，故而江別清有此一問。
“勞江兄掛念了，溫某無大恙，心傷而已。”
溫龍濤淡聲道。
“唉，溫侯……”
江別清有心勸慰幾句，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歎道：“節哀順變吧……”
溫龍濤聞言，身體不著痕跡地顫了顫，眼神之中，突然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大悲傷醞釀，旋即被他抹去。深呼吸一口氣，溫龍濤沉聲道：“江兄，說正事吧。”
江別清點點頭，道：“離請仙居壽宴已經過去十日，經過這些日的經營，流言已經初見成效。現在幾乎全城的人都議論雲黑虎的幼子羽翼已漸豐，不僅覺醒了雲家的家傳血脈力量，戰力驚人不說，更是得到了衛楊尤三位老將軍鼎力支持的事情。”
“反響如何？”
點了點頭，溫龍濤繼續問道。
江別清明白他口中的‘反響’指的是哪方麵。當下回答道：“一直搖擺不定的澤犀伯府，野清伯府暗中皆有動向，至於伯爵以下，子爵男爵者，這些天派遣出來打探消息的，都超過了七成。朝中的一些要部大員，這幾日也有密往我府中探聽消息的，總的來說反響不錯，說是全城皆動，亦不為過。”
溫龍濤聞言微微頷首。手指節輕輕地在檀木桌上敲擊，半晌，低著聲音對江別清問道：“那麼……那位呢？”
“那位？！”
江別清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亦是低下腦袋，悄聲回道：“據我手下回報，這幾日……飛騎的人頻繁在雲家祖祠，百軒閣以及獸山附近出沒過……”
“飛騎？好極。”
溫龍濤的眼中閃過一絲滿意，道：“既然連飛騎都行動了，那麼這雲家小子也應該進入‘那位’的視線了。我們此舉的目的，也達到了！”
“溫侯，既然目的已達到，過猶不及，那些人……也該處理掉了吧？”
江別清說道。他的臉上明明在笑，眼中卻是冷光四溢，漠然無比。
“的確，過猶不及……隻是那些人就不必理會了。一則，我們這是陽謀，堂堂正正，漫說那些散播消息的人，並非我們的人，縱然有人懷疑是不是我們傳的消息，又有什麼？難道那些消息都是假的？實話實說，將事實公諸於眾而已。殺人，反倒會顯得我們心虛，像是別有目的一樣，不可取。
二則……江兄也應該明白，我們的主要為的是‘那位’，難道你以為殺了那些城狐社鼠，‘那位’就查不到我們頭上來了？還是那句話，捧殺，是陽謀。你要是殺了那些人，性質卻要變了，陽謀，也會變成陰謀。耍陰謀詭計耍到‘那位’的頭上，就是冒犯！冒犯了‘那位’，後果是什麼，江兄應該比我清楚吧？記住，我們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所為的，也隻是將事實公諸於眾，至於這些消息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我們一概不知……”
溫龍濤慢語輕聲道。他的神態一片平和，仿佛真如他所說的那般，散播消息，攪動得滿城風雨，隻是為了給公眾一個明白的事實而已。
“溫侯之謀，在下算是服了……”
江別清感歎道。
“這樣一來，那雲姓小子，就是滿城皆敵了。畢竟當初樹倒猢猻散，背棄血武侯府，瓜分其中利益的人可不少，想讓這些人再把東西吐出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嘿嘿，現在的臨澤城，可沒有多少人需要雲家再出一個‘雲黑虎’的……”
江別清嘿嘿笑道：“不僅如此，利益的虯結，還會讓這些人自動地聯合起來，組成同一陣線，打壓雲係一脈，至少在新歲的元夕大朝會上，可有好戲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