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熙現在想站起來吼他，你們怎麼都像信了教一樣虔誠？
但是他沒有這樣做，而且就算吼了彥堯也已經聽不到了，彥堯的雙眼緊閉，冰冷的手從孟凡熙還留有餘溫的臉頰上落了下來，輕輕墜在地上，沾滿鮮血的嘴角卻揚了起來，掛著一個淺淺的微笑。孟凡熙沒有認真看過幾次彥堯笑的樣子，但是這最後的笑容卻讓他更加悲傷起來，他是代替自己去死的，卻像是在享受人生最後的旅程，隻留下這樣一個微笑，讓人感覺到諷刺！
“混蛋……”淚水已經模糊了他的雙眼，他的腦中一片混沌。
當孟凡熙的眼前再一次清晰起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那一間冰冷的內室裏了，而是在一座宮殿的回廊中，他環視四周，到處皆是他說不上名字的古典樓閣，大多是金色的鳥翼型穹頂。他將手輕輕放在身旁朱紅的庭柱上，望著回廊的盡頭，那裏似乎隻有一步之遙，但又像是海市蜃樓一樣虛無縹緲，他望著那處禁忌之地，明知不可逾越卻還在飽受著誘惑。孟凡熙吐下一口唾液，然後筆直地向回廊的盡頭走了過去，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就像是有著不可名狀的原因，正驅使著他向那裏邁動腳步。
當他過了回廊的最後一塊木板時，整個場景頓時扭曲了起來，孟凡熙注視著四周，那裏不再是漫長的回廊，而是古代君王的會客廳，幾盞白鶴形狀的宮燈佇立在廳室的兩側，燭火在燈油上方舞動著身姿，黑色的木板上擺了一把紅木的矮桌，一個穿著白袍的赤發男子正蹲坐在矮桌的後方，手中端著一壺酒喝得狂醉。
“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麟炎正了正身子，把酒壺隨意丟在了矮桌上，透明的酒水從壺口淌在了桌麵上。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來找你，更何況又不是我自己想要來的，隻是不知不覺來到了這裏來……”孟凡熙打量著四周。
“你可以欺騙別人，但是騙不了我。”麟炎將右手扶在額頭上，“我和你是一體的，你的每一個心思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說你自己不知道為何而來，那是你欺騙自己罷了。你的內心比你的嘴要誠實，你之所以能夠到我這裏來，是因為你的心已經做出了決定，隻是你自己還不願意承認——你想管我借一樣東西。”
孟凡熙沉默了片刻，“把你的力量借給我。”
麟炎則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把手中端著的白玉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等到坐好，他索性將白玉杯向地麵摔去，雙頰微微紅暈著問道孟凡熙：“那個人就值得你向我借取力量？”
“你還是不能理解我的感受的，這就像失去一個親人樣的感覺……”
“我能感受得到，我們可是一體的。”麟炎雙眼望著孟凡熙，“我現在能夠看得到你的悲傷，還有憤怒，那團憤怒之火正在你胸中燃燒著，想要把整個世界都撕碎的憤怒。”
“既然你能看穿我的情緒，你也知道我想要什麼。”孟凡熙麵無表情。
“我其實很希望你和我契約，這樣我也可以早日脫離這個身體。我隻是好奇，你是王，一個保護你的臣子在你麵前犧牲了，你居然會為了一顆棋子這樣悲傷？”
“我沒有把任何人當成是棋子，他們不過是我的朋友，更像是親人。”
“雖然我不能理解你的這種感情，但是這不會阻礙我們之間的契約，你的憤怒和悲傷將會是一雙利劍，把擋在你前方的逐一斬殺。但是缺乏了我的力量，你也很難活著從這裏走出去。”麟炎從長袖中取出一筒牛皮紙卷軸，將其在矮桌上平攤開來，上麵盡是些密密麻麻的小字。
“這次你要和我契約的是十分之一的靈魂控製權，這次我將解放出我一半的力量，足以肅清整座建築裏的渣滓，但是十分之一的靈魂控製權，需要你用鮮血來簽訂契約。”
那卷契約就擺在孟凡熙的眼前，但同時卻又像是魔鬼在向他微笑，等他跳入一個無可挽回的深淵。
“放心，在這裏咬破手指不會感覺到痛的。”麟炎將契約的卷軸向他麵前推了推。
孟凡熙猶豫了許久，但是他知道自己並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隻有借用麟炎的力量，他才能保證不死在這裏，反之，他能夠像一個君王一樣站在這些卑微者的麵前，用它們的鮮血來為那個人的死祭奠……他隻剩這一條路可走了。
他將右手的拇指放在嘴角，緊接著就是皮膚在牙齒的咬動下撕裂的聲音，一抹鮮紅從他的指尖流出嘴角，他下意識用舌頭****了一下，將流出鮮血的手指在契約上簽下的自己的名字。
麟炎說得對，他一點疼痛感都沒有。
“這樣契約就成立了，現在你隻需要靜靜地休息一會，你的悲傷與憤怒，就暫且由我收下了。”麟炎將卷軸收入了長袖之中，然後便從地麵上站了起來，一點沒有酩酊的神態，“我們現在是一體的，你隻需將身體交給我就可以了，在你我分離之前，我都不會傷害到你。”
“嗯。”孟凡熙隻是小聲應答道，然後便失去了知覺，他躺在冰冷的地麵上，在他閉上雙眼前，他看到的是被紅漆塗滿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