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12(1 / 1)

等了一夜,居然沒有下雨。奇怪那個在水上生活了一輩子的人,竟然不會看雲識天氣。

第二天,我再去河心洲找方姐,卻沒有見到人。兩艘船緊緊相連,靠在岸邊,雞鴨狗都在,不時地發出吠叫,唯獨沒有人影。我有點掃興,正想回家。卻看到老樹樁下的畫家。

“嘿,小老頭,你在呢!”我小跑到他身邊,找個平整的地方坐下。他並不回答我,繼續畫畫。他的畫正是眼前的即景,寬闊的河麵、沿岸的人家、遠處的小橋,近處的小船,最傳神的是船上那隻看家狗,淩厲的眼神讓人生畏。

我不禁讚歎:“太傳神了,你真是個了不起的畫家。”

他的嘴角浮起一絲得意的微笑。

“畫家,你這樣整日東遊西蕩,說得好聽點是戶外采風,說得不好聽那就是不務正業。你是個富二代啃老族吧?”我並無惡意地調侃說。

誰知,他一把推開我,搶回我正在玩弄的他的氈帽,白眼相加,收拾好畫本、畫筆等,起身便走。我自知說錯話,趕緊起身跟上,不敢辯解。

他見我跟著他,回頭大聲嗬斥我:“離富二代遠一點。”

“我就是嫌貧愛富。”我繼續調侃。

他用手指著我,怒發衝冠,我走近他,拉下他的手,輕聲說:“走,我請你喝粥。”

“不用你請。”他餘怒未消。

“好,那我做啃老族,你請我。”我笑了。他也笑了。

在粥店坐下,我看著畫家,他倒像個二十歲小夥子那樣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問我:“看什麼?”隨即“嗬嗬”地笑著。

我說:“沒有想到你還挺有脾氣嘛。”

“我父母是很有錢,但我並不是啃老族,我自從那件事之後,就再也沒有用過父母一分錢。”他坦然從容地說。

“那件事之後?”我興味盎然。

“有一天,方老師突然來找我,說溫老師遇到困難了,需要我出麵幫忙。我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忘記溫老師的,但一提到她遇到難處了,我馬上熱血衝頂,恨不得馬上為她奔赴刀山火海。”他慷慨激昂地說。

“說得像真的似的,太誇張了吧,還刀山火海。”我居然有點奇怪的不自得。

他並沒有察覺我的異樣,“原來是溫老師懷孕了,但不能公開,也不能說是何老師的。我當時也蒙了,畢竟我當時隻有十七八歲,不知道應該怎樣處理。但我不想溫老師為難蒙羞,就問方老師怎麼辦。方老師也想了很久,才告訴我可以怎麼做。”他似乎在回憶,似乎在猶豫。

“是方老師告訴你怎麼做的?”我追問。

“可以這麼說。方老師說,你的父母會讓校方忌憚,學校不敢為難,隻有你能這麼做,隻有你可以幫助溫老師了。”他又停頓去喝粥了,或者是整理思路。

“方老師到底讓你做什麼?”我的好奇心徹底調動了。

“我跟何老師幾乎同時到達校長辦公室,何老師直奔淚流滿麵的溫老師,情意綿綿,我看到校長怒氣衝衝,方老師束手無策地落寞離去,我大義凜然地說‘溫老師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

“啊,你真敢說呀。”我驚呼,打斷了他。

“是啊,說完這句話,我自己都在震驚發抖,我才十七八歲,就有孩子了,我也為自己的大言不慚羞愧難當。但當時一心都在溫老師身上,隻要能替溫老師解圍,我也就不管不顧了。”他停下,羞赧地笑了。

“愛情真能讓人衝昏頭腦,這你都能替她扛,你真是中毒太深啊。”我竟然有幾許酸意。

“隻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句話,並沒有幫到他們,反而害了他們。溫老師當場就氣得暈了過去,何老師非常震驚惱怒,衝過來就要打我,校長攔住了他,並且給我父母打了電話。”他非常艱難地低聲敘述。

“暴風雨就要來了。”我貌似幸災樂禍地說。

“你說得很對。我的父母來到了學校,劈頭蓋臉地責問校長,竭盡所能地辱罵溫老師,這還不算,他們堅決要求開除溫老師,否則誓不罷休。我以死相逼,但父母覺得溫老師是紅顏禍水罪魁禍首,他們把我鎖在家裏,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溫老師他們了。”他無限惋惜難過地說。

“不全是你的錯,你不必難過,有些事情,已經過去,無法挽回,你不必自責。”我安慰他。

很久很久,他才平息了內心的風波,慢條斯理地告訴我結局:“溫老師一個人留下了,方和何不知去向。”我點點頭。

人生有太多意外,到結局的時候,往往已經很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