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正把玩著手中一隻冰瓷青花茶盅,微微一笑,眼神卻是深不可測:“淑妃既然對朕這般癡心,這幾日事情一畢,朕便打算帶了她回宮,上官覺得如何?”
上官憑一愣,低聲道:“皇上是想……”
“朕實在想不到,嬌豔的石榴竟有變成清豔芙蕖的一日……”他微笑道。
上官憑歎道:“昨日乍一見了她,臣心中實在也驚訝得緊!”
蕭離又是一笑,緩緩道:“去好好查上一查罷,關於她……還有嶽離涵……”
有時候,有個好對手,實在也難得的緊。
南嶽瓊都皇宮。
嶽離涵向隨侍揮一揮手,幾個隨侍便悄無聲息的一一退下。
“你來殺我?”淩雲鴻靠在貴妃榻上隨口問了一句。
“朕若要殺你,何必親至?”嶽離涵淡淡道,“朕來此,是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對昭華?”
淩雲鴻遲疑了一會,他自己心中其實惘然,當時隻圖一時之快,根本不曾考慮的那般周全,現如今事已至此,他心中更覺茫然無措。
嶽離涵微微一笑,平靜道:“其實你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九郎,說到底,你隻是個孩子……你恨朕帶走了宛然,所以你有意勾引昭華……可是勾引到手後,你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該怎樣繼續下去……”
淩雲鴻惘然的躺在貴妃榻上,嶽離涵的話語似是從遙不可測的地方傳來,卻句句穿心,那驕傲的少女在大婚當日偷偷溜出宮來,找到自己,隻是看著自己,卻一句話也不肯說……於是……自己便如中了蠱一般,攜了她便逃了出來……
那嬌縱的少女滿不在乎的道:我才不稀罕榮華富貴,和你在一起,吃糠咽菜,我都不怕……
茫然中,他聽到皇帝帶了笑意的聲音緩緩傳來:“朕剛從昭華那裏過來,她對朕說,她不要做公主了,隻要跟你在一起,她不怕吃糠咽菜……朕很讚歎她的勇氣,大費了一番周章,好容易找來了粗糠野菜,令禦廚做了讓昭華嚐嚐鮮,她隻吃了一口,便再咽不下去了……”
淩雲鴻轉了轉眼珠傷痛讓他的反應變得有些遲鈍,,怔了好久,才意識到他所說的意思,怒氣便陡然衝了上來:“你……你竟讓昭華吃那種東西……”
那個金嬌玉貴的少女……她……本該值得最好的……
嶽離涵並沒有理會他,含笑道:“是啊,她本來一生也不會吃到那些東西的,不過……日後卻也難說,早些習慣了對她亦有好處……”他眼神溫和寧定,笑容卻是嘲謔的。
他一陣心痛,憤然吼道:“她是你的親妹妹……”一股血氣忽然便翻湧了上來,他吃力的撫住胸口,咳的死去活來,口中有淡淡的腥味。
嶽離涵笑得溫和,柔聲道:“如果沒有你,她本是是朕最珍愛的妹妹……”他輕輕的歎了口氣,又道,“朕到今日才知道何謂女大不中留,她為了你,足足灌下了三大壺上好的隆井茶,最後居然也把糠菜吃完了……”
嶽離涵輕笑起來,慢慢道:“你的心思,朕如今也能看出一二了,既如此,你且在這裏好好養傷,待養好了傷,朕派你辦三件事情,若你都能辦成,朕便為你與昭華賜婚。若是辦不成,那昭華便繼續留在宮中吃她的糠菜罷,吃多了,漸漸也就習慣了……”
淩雲鴻心頭恍恍惚惚,怔愣了良久,才低聲道:“我盡力便是!”
那玄衣隆袍的皇上笑得依舊溫和,也不再開口,便緩步向外行去。
身後,那虛弱的少年猶疑了許久,低聲道:“她畢竟是你妹妹,你不會再讓她吃……吃那種東西了……”
玄衣的男子腳步微微一緩,聲音輕暖如春風卻堅定如萬年不化的堅冰。
“該吃自然還是得吃的。”
西偏殿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隨即緩緩閉合,封住了裏麵一聲怒喝。
“嶽離涵,你不是人!”
殿門外,人高馬大的司空段尷尬的立著,剛才那句喝罵,他聽得一清二楚。他轉動了一下眼珠,發現在場眾人都是神色不動,置若罔聞。他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學著別人的模樣,迎上幾步,低聲叫道:“皇上,太後讓我來問你,那糠菜……”
嶽離涵淡漠的打斷他的話:“那東西,多吃幾日亦死不了人,她多吃一日,日後自有一日的好處,何樂而不為?”
賈襄與謝藍衣正在聊天,一個低沉醇和的聲音忽而響起:“你既非董賢,亦非彌子,何來斷袖分桃之說!”
二人皆吃了一驚,抬頭瞧時,那人一身湖藍儒衫,麵目沉凝俊美,氣度雍容高華,竟是蕭離忽然到了。
賈襄壓住心事,起身萬福,含笑道:“皇上是幾時到的?怎不令人通報?”
蕭離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徑直坐下,淡淡道:“在你們說到斷袖分桃之時到的。”轉頭看了謝藍衣一眼:“上官在鳴翠湖十裏亭中等你,你這便去罷。”
謝藍衣一聽上官憑便覺頭大,聞言動也不動,冷笑道:“今日天這般熱,我不想動彈。”
蕭離淡淡一笑:“你就不怕全江湖都知道謝藍衣是個女子,那時,隻怕斷袖分桃之人不止一個上官……”
謝藍衣不語,以她在江湖中的身望,若果真被人知道乃是女子,隻怕將來皆要不得安寧了。心中不禁又是憋屈又是惱恨,憤憤起身欲走。卻又記掛賈襄與蕭離獨處一室,不知會否出事,不免掉頭看了賈襄一眼。
賈襄向她淺淺一笑,示意她盡可安心,謝藍衣方才恨恨離去。
蕭離微微一笑,指一指身邊道:“坐吧,這是在外麵,也無那麼多的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