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藍衣踏進院門的時候,已是戌時正,月色如水銀瀉地,映照得小院清幽淡雅。雖是眉月,卻分外清皎,較之圓月當空,更多了一份婉約之美。
賈襄早遣散了傭仆,悠閑的坐在院子中打譜,穿了一件純白色寬大的廣袖羅裙,月色清皎,秋風徐來,吹的衣袂飄飄,尤覺清新脫俗。
謝藍衣在她對麵坐下,隨口調笑道:“這是那裏來的廣寒仙子,怎的跑到我的院子裏來了?”
賈襄笑著白了她一眼:“石楠派人送了信來,說是宇昀不會參加秋狩了!”
謝藍衣點頭道:“我已知道了,今日燕謙循隨口提到了他們!”
因將燕府之事說了給賈襄知道,隨即說到燕謙循所設的投壺,自己倒笑起來。
賈襄倒不甚在意,隻失笑道:“知府大人倒也有趣,竟然考校起你的箭術來!”
謝藍衣沉默了一會,自己想了一會,才淡淡道:“謙循是個好人,他該是在梅遙麵前舉薦過我了,他可是一心想為我搏個出人頭地呢!”
賈襄微微點頭,便想起那日燕謙循的窘態,不由會心一笑。
謝藍衣看她神色,不覺了然,隨手從桌上拿了水果邊啃著,邊笑道:“那****還要跟我借了你去用上幾日呢!”
賈襄便又白了她一眼,笑罵道:“你成日隻會拿了我說嘴,待上官憑來了,看你如何做法!”
提到上官憑。謝藍衣倒愣了一下。忽然便覺興味索然。口中水果也沒了滋味一般。悶悶地丟開果核。她懶懶道:“宛然,我真覺得挺沒意思地,難道我就真躲著他,在西皖躲三年……悶也要悶死我了!”
賈襄微微一笑。閑閑道:“那你就去他麵前晃悠個三次。嫁給他也就算了!”
謝藍衣朝天翻個白眼,躺在軟椅上,一動不動,關於上官憑,她心中也不止一次地考量過,心中既有依戀,更多地卻仍是不願,自由自在了這許多年,她不能想象自己也有嫁人生子地一天,而且上官憑也實在迫得太緊,讓她反愈加心中惶恐。
好半天她才忽然問了一句:“宛然,若有一天,我真跟他在一起了,那你該怎麼辦?”
賈襄默然一會,才淡淡道:“那我便進宮好了!遲早也是要進地,我早些進宮,蕭離也就放心了!”
謝藍衣眯了眼,疑惑道:“放心?”
賈襄微微的苦笑了一下:“藍衣……”她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其實有些事情,你並不太了解,我也一直不願與別人說起……”
謝藍衣擰緊了眉頭,隻凝眸看她,眼中有些疑惑。
賈襄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仰首看月:“我身上……有……一股奇香……”
謝藍衣噗哧一笑,想不到她會說這個。她眼兒賊溜溜的轉來轉去,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東嗅西嗅了一會,才大笑道:“確實很香嗬!”
賈襄猶豫了一會,終於決定還是說出來:“我身上這香,很是奇怪……”她神色有些微微的尷尬,臉色亦有些泛紅,苦笑了一下,匆匆道“隻有情動之時才能散發出來……”
謝藍衣隨口應了一聲,忽然便覺有些不對,茫然道:“情動之時……是什麼時候?”眼神便有些疑惑的轉動了一下,忽然一眼看到賈襄泛紅的臉。一時恍然。
訝然道:“你是說……”眼中已全是震驚。
賈襄自己深感尷尬。不願她再多問,隻是點頭。
謝藍衣撇一撇嘴。偏了頭,打量了賈襄半日,才哼哼了兩聲,喃喃道:“真是便宜了蕭離了,他倒是哪兒好,居然便有這等豔福!”
“藍衣,你……”一時氣結的竟說不出話來。
謝藍衣嘴兒一抿,向她擠眉弄眼的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不再說笑,反而正色道:“你是覺得這股香氣不正?”
賈襄沉思了好一會,才平和道:“我有幾次都在他眼中看到猶豫之色,我覺得他……其實也想過放我離開,可是那點猶豫每次都很快就變得極為堅定……”
寧馨兒是知道有這麼股奇香存在的,她並不害怕,反而覺得很是驕傲,覺得這是一種獨一無二的存在,能夠為她得到更多的寵愛。可是賈襄不,事有反常即為妖,她從一開始便覺得有這麼一股香絕非幸事。
中虞見麵,蕭離第一眼看到她,眼神極為複雜,有震驚,有驚豔,還有很多的其他東西,甚至還夾帶著一絲淡地近乎沒有的防備。
可是還是沉淪了,因為寂寞,太寂寞了嗬……
魚兒也嫁了,藍衣身邊也有了上官憑……
更重要的……是……他是蕭離,而蕭離畢竟是寧馨兒地丈夫,她有時發現自己自覺不自覺的便有些懼怕他,懼怕中又有些淡淡的緊張與親近……
那種淡淡的緊張與親切倒是頗有些近親情怯的意思。
可是心中還是不確定的,還是覺得其中似有隱情,所以有意無意的注意他的表情。於是更加確定這其中必然是有隱情的,而且幹係絕對不小。
謝藍衣沉吟不語,半天才堅決道:“宛然,你若不想進宮,我定當全力助你就是!”
賈襄搖頭一笑,淡淡仰首看月:“我累了,宮裏宮外其實都一樣。我隻是舍不得你……藍衣,我是瀟灑不了地,你不比我……”
她轉頭看著謝藍衣。忽然狡黠一笑,道:“藍衣,其實你可以拚著失去一次機會去找憑表哥談談條件!”
謝藍衣知她不願再談之前的話題。亦並不勉強,挑眉笑道:“什麼條件?”
“他若三年內找不到你三次,便讓他答應你一個條件罷!那時你便可要求他離開官場,隨你悠遊天下,我想著,以你二人的武功,豈不天下都可去得!”
謝藍衣微微的發了一回呆,才搖搖頭道:“屆時再說罷……”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謝藍衣不屑於那般。
九月初八日,雲散雨漸止。小雨瀝瀝中,一輛馬車從冉府緩緩駛出,向獵場奔去。
賈襄在車中半揭了簾子,隻一眼,便深感此行不虛。畢竟是絕無汙染的古代嗬!清新的氣息、純粹的色澤,滿目望去,無邊無際的草原林海。
草原篝火會結束後,已是子夜時分,謝藍衣帶了一身的酒氣走進自己的帳篷。揭開帳幕的一瞬,便看見帳篷中燈火明亮,賈襄穿了一身寬鬆的袍子悠閑的倚在那裏看書,見她進來,便抬頭向她一笑,柔和的燈光照在她的麵上,清麗淡雅。她練內力已將近十年,非但容顏不變,更且精神健旺,每夜幾乎都隻睡一二個時辰便不覺勞累。
謝藍衣向她一笑,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將事情都說了。
賈襄微微蹙了眉,伸手指一指紫雲的方向,謝藍衣會意,上前淩空隨意點了幾下,紫雲發出一聲輕微的嚶嚀,睡得更沉了。
“你這個性子嗬……”賈襄苦笑歎息。
謝藍衣滿不在乎道:“隻是拉了個弓而已。有那般嚴重麼?”
謝藍衣隨口道:“聽燕謙循說上官憑亦能拉滿此弓……”
賈襄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調侃道:“你是想聽我讚你們二人天生一對麼?”
謝藍衣朝天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