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彥昭沒有隨禮,禮桌附近應該是個尷尬的地方,但他卻一直站在那兒,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這種表現,惹得旁邊的人很不待見,於是大家就大聲地扯閑話,你一言我一語的,很熱鬧,故意把他晾在了一邊。
趙彥昭也沒讓自己閑著,不停地從口袋裏往外摳香煙,摳出來一支,就拿打火機點上,剛吸兩口,就把剩下的大半支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後又從口袋裏往外摳,點上,吸兩口再扔掉,反反複複重複著這些動作,當摳出第六支香煙的時候,劉岩從遠處走了過來。
看到趙彥昭,劉岩大老遠就衝他招手,趙彥昭沒理會,還故意把身子往相反的方向側了側,拿著打火機繼續點他的香煙。
一直到劉岩走到近前,趙彥昭依然沒有回頭。劉岩轉過去,讓趙彥昭正對著自己,然後朝他伸出了右手,趙彥昭卻把頭抬起來看天。
過了好大一會,趙彥昭才把仰起的頭垂下,仍然沒理會劉岩一直伸著的右手,隻是換了一種叼煙的姿勢,另一隻手則深深地揣在了褲兜裏,眯著眼一動不動地盯著劉岩。
好久,趙彥昭才冷冷地問了一句:“你是管事的?”
劉岩眯著眼笑了笑,說:“算是吧。”
趙彥昭的鼻腔裏發出一種很渾濁的聲音,不知道是“嗯”還是“哼”,然後又慢條斯理地說:“以前沒管過這種事情吧!”
劉岩點了點頭。
“像薑益民書記這種級別的領導家裏的事情,你不僅沒管過,恐怕連見都沒有見過吧!”
劉岩“哦”了一聲。
“這就難怪了,我說怎麼沒有一點章法呢!”趙彥昭又看了看劉岩,問:“家裏辦這種事,你知道領導最擔心什麼嗎?”
“擔心什麼?”
“擔心送禮的人紮堆。像這種紅白喜事,送禮是人之常情,領導不怕有人來送禮,也不怕送禮的人多,就怕送禮的紮堆。烏央烏央的人都湧來了,弄的滿屋子滿院子都是,甚至弄的滿大街都是送禮的,你覺得好看嗎?更麻煩的是,它會在社會上造成不良影響。今天這件事情,如果處理的不好,肯定會造成紮堆的局麵。”
“不會吧,薑書記是悄悄回來的,沒有跟一個人打招呼,估計不會有多少人知道。”
“這種事還需要打招呼?靠!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聽你說話怎麼像生活在原始社會似的?哪個領導家裏辦事,需要挨個跟人家打招呼?哪個領導家裏辦事,送禮的不是烏央烏央的?你是管事的,但凡懂得一點人情世故,就應該替領導考慮周全了。”
“老花鏡”歪著腦袋,從鏡框的上方看著趙彥昭,問:“你說的這麼熱鬧,應該管過不少這種事吧?”
“當然。”
“那你說說,如果你是管事的,該怎麼來安排?”
“一句話,速戰速決,千萬不能讓送禮的紮堆。你們這樣用人來點鈔,根本就不行,得用點鈔機。”趙彥昭手指著劉岩,用命令的口吻說道,“你,趕快去弄四台點鈔機。”
劉岩站著沒動。
中年人說:“怎麼要四台點鈔機,太多了吧?”
趙彥昭說:“前不久我們彭華縣縣長李法良的嶽母去世,是我親自操辦的,用了兩台點鈔機,來人紮堆的時候還忙活不過來呢。”趙彥昭進一步分析道——兩家雖然都是辦喪事,但從人物關係上來說,那邊隻是李法良的嶽母,這邊可是薑益民的親爹,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按照這個邏輯推理,今天至少得四台點鈔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