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萬青思慮再三,覺得還是要把省局的意見落實下來。他對顏伯清說道:“顏局長,我知道你有情緒,但省局布置的工作,我們如果把它再推回到省局,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啊!真的要這樣,省局的領導恐怕一句話就把我們給打發了——什麼事情都推給省局,那還要你們中州市局幹什麼?退一萬步說,即便是要推給省局,也要聽聽大家的意見吧,這樣武斷地推回省裏去,我該怎樣跟省局的領導解釋?我說這是你一個人的決定?”
顏伯清不耐煩地說:“照你的意思,這件事應該怎麼辦?”
陳萬青說:“最起碼應該召開一個局務會,聽聽大家的意見吧?”
“那行,你讓辦公室通知一下,咱們馬上召開一個局務會。”
半個小時後,局務會在中州市公路管理局會議室裏舉行。一直跟顏伯清對著幹的那幾個人,以為又要幹仗了,一個個將目光對準了顏伯清,擺出一副隨時幹仗的架勢。
顏伯清坐在那兒,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講話像致悼詞似的,語速緩慢,聲音低沉:“今天,我們召開一個臨時的局務會,這個會議,是根據陳萬青副局長的提議召開的,個別同誌因為工作方麵的原因,沒能按時到會,我們就不等了,現在我們開始開會。”
顏伯清說到這裏,往陳萬青那邊看了一下,然後也端起了茶杯,他這一係列的舉動,是在暗示陳萬青,我就說到這兒了,下麵你可以說了,可等了半天,陳萬青那邊卻沒有任何動靜,顏伯清隻好繼續往下說:
“剛才我已經講了,這個會議是應陳局長的提議召開的。會議的中心議題隻有一個,就是議一議關於中平線建設方麵省局新的指示精神,陳局長剛從省局回來,對這方麵的情況比較了解,下麵就讓陳局長具體傳達一下。”
陳萬青隻好接過了話題,他說:“是這樣的,前段時間,省局質量技術監督處,也就是我們平常說的三處,對所有新建省幹道進行了一次全部的勘察,勘察結果發現,在中平線中州市段的土表層,含有大量的石英砂成分,而根據專家的意見,認為這種石英砂是不能和水泥結合在一起的,三處給我們的指示是,要對中平線的土墊層進行必要的技術改良,把原材料中的水泥,全部替換為石灰。”
陳萬青的話剛落音,楊天放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義憤填膺地說道:“在工程沒有動工之前,省局技術部門也對所在路線的土壤結構進行過大量的勘察工作,當時並沒有提出土表層有這樣的問題,怎麼到現在又出現問題了?這些問題究竟是人的問題還是土壤本身的問題?如果再勘察一次,是不是石灰又不適合了?我們中州市局,絕不能跟著某些人的指揮棒瞎轉悠。”
楊天放的這一番表態,是大家能夠想像的到的,如果把水泥換成石灰,那他在經濟上就會遭受巨大的損失。他絕對不能讓這個決定在今天的局務會上通過。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方寒博的態度,方寒博聽到要把水泥換成石灰之後,簡直高興壞了。一刹那間,他仿佛看到了那些花花綠綠的票子,正源源不斷地滾進了自己的口袋。但他不得不把心裏的喜悅藏起來,以免進一步刺激楊天放。這時候,方寒博的腦袋幾乎已經埋到了桌子下麵。
方寒博雖然表現的非常低調,可是他心裏卻明白,這件事,隻要省局繼續堅持他們的意見,陳萬青那裏又不明確反對,這件事基本上就定調了。不管楊天放如何折騰,都改變不了現有的局麵。
楊天放明確闡述了自己的觀點之後,會議室突然間出現了冷場。大家心裏都明白,凡是這種損害個人利益的事,是絕對不能輕易表態的,雖然支持這個方案,會對方寒博有好處,但方寒博絕對不會因為這件事對你感恩戴德,他甚至會把你這個舉動,當成一次正常的履職行為。可楊天放就完全不一樣了,如果你表達了對這個議案的支持,就是變相的剝奪了他的財產,那簡直就跟刨他的祖墳差不多了。楊天放肯定會記你的仇,說不定會恨你一輩子。
史汀溪發現,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很有意思,顏伯清說完之後,一直在擺弄他的手機,好像他已經完成了任務似的,接下來的事情,似乎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陳萬青呢,則始終盯著顏伯清,從表情上看,是希望顏伯清趕快站出來表達自己的觀點。陳萬青的這種表現,與平時截然不同,正是因為這樣,會議室裏的氣氛比平時要嚴肅的多,甚至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所有人都把關注的目光投向了陳萬青,希望能從他的表情當中看出點什麼。偶爾,也會在顏伯清的臉上遊弋一下。
整整兩個多小時,會議室裏連一點響動都沒有。
蔣一培實在是坐不住了,他有非常嚴重的腰疼病,兩個多小時的煎熬,對他來說簡直比受酷刑還要難受。他數次將求援的目光投向陳萬青,希望陳萬青能夠體諒他的苦衷,讓他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可陳萬青一直將目光瞄向顏伯清,根本沒有注意到蔣一培,蔣一培實在坐不住了,隻好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