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簡單的畫麵。
那是一幅美麗而動人的畫麵。
那是一幅江湖人士都會向往的畫麵。
一間書房,一間敞開木門的書房。
一張八角桌,桌上放著翠綠色的小盆栽,筆、硯、紙墨,樣樣俱全。房間內側隱約可以看見寬大的書架,上麵放著不少卷書。
一個中年人正坐在太師椅上,手捧著書籍,默默看著。一名婦人站在旁邊,伸手輕輕拍打著懷裏熟睡的孩子。她的嘴巴在微微蠕動著,仿佛在輕聲哼唱著悅耳的音律。
寧靜,溫馨,祥和的感覺,充斥著整間書房,讓人看著都會有種發自內心的舒暢。
外麵的天色並不好,還下著淅瀝嘩啦的雨,但已影響不了書房內的人。
風似乎變大了,夾雜著些須細碎的雨滴飄了進來,沾到了婦人紅潤的臉上。
婦人望了望聚精會神的中年人,嘴角微微揚起,抱著懷裏的孩子施施然走至房門邊,就要把房門掩上。她忽然怔住,定定地看著一個站在圍牆上的人。
這個人,戴著鬥笠,手裏斜提著一把沒有鞘的劍。
雨水沿著鬥笠滴落,形成一條條細小的流水線。
劍尖,也有一條水線,帶著微微晃動的光澤。
這個戴著鬥笠的人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已快速地掠至書房門前,自她身側一晃而過。
一道光芒,一道璀璨而讓人心生絕望的光芒,瞬間閃現。
書房仿佛刹那間明亮了起來,卻又立即悄然黯淡。
婦人隻來得及轉回身。
她的眼前,是中年人無力倚靠在太獅椅上的一幕。中年人的嘴巴微張著,瞳孔滿是震驚和疑惑的神色,喉嚨的傷口,已流淌出鮮紅刺眼的血液。
一劍穿喉。
婦人癱軟地坐倒在地上,渾身哆嗦,仰視站在八角桌前斜提著劍的人。
這時候,她才知道眼前戴著鬥笠的人,竟是個年約二十歲的年輕人。
“……為什麼……”婦人臉色慘白地發出絕望的低語,“為什麼要殺我相公……”
“這個狗官,該死。”
年輕人的聲音有些冷,而他人,也已悄然沒入清冷的雨中。
這裏是一個小縣城,這書房是縣令府邸的書房,這書房內死去的中年人,自然便是縣太爺。
一陣淒慘的尖叫聲竟似衝破了屋簷,還夾雜著孩子響亮的哭喊聲。
一朵牡丹花默默開著,開得正豔。
隻可惜這朵開在客棧內的牡丹花,如今卻沒有什麼人欣賞,隻除那唯一坐在客棧內的翩翩公子。
翩翩公子不僅在賞花,還輕聲念起了詩句:“惆悵階前紅牡丹,晚來唯有兩枝殘。明朝風起應吹盡,夜惜衰紅把火看。寂寞萎紅低向雨,離披破豔散隨風。晴明落地猶惆悵,何況飄零泥土中。”
他念著,嘴角拉起一抹微笑,帶著感慨之意。
下雨天到客棧吃飯的人很少。披著白色肩布的店小二此刻正倚靠在大門邊,抬手打了個嗬欠。
店小二的活兒雖然少了,但心裏頭還是有些納悶的。
有時候,有事可幹總要比無所事事來得好。
隻不過誰能想到,那看似又多金又瀟灑的翩翩公子,竟隻點了兩個肉包子,一個饅頭,一小碟花生米還有一壺茶,連客棧的招牌豆醬牛肉都不上一份。
“這招牌菜可是連鄰縣的人都知道的呢。”店小二小聲嘀咕著,雙眼往門外張望,隨即整個人哆嗦了下。
任誰看見眼前忽然出現個人,都會情不自禁哆嗦一兩下。
更何況那人還戴著鬥笠看不清模樣。更何況那人的手裏,還提著劍。
翩翩公子抓了一小把花生,扔進嘴裏,淡然看著徑直坐到對麵的年輕人,笑道:“可見著縣令?”
年輕人隨手摘掉濕淋淋的鬥笠,把手裏的劍放到桌子上。
年輕人道:“他已死。”
翩翩公子笑了笑,道:“你覺得他是個該死的人,所以你出劍?”
年輕人盯著翩翩公子,道:“師傅你既已告訴我那樣一個故事,為何還要問。”
任誰聽到那樣一個故事,都會知道故事中的人是否該死之人。
那是一個關於女人的故事,俗套又淒慘的複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