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淍坐在位置上,怔怔地看著在杯中泛起漣漪的酒水。
逍遙子已經不在對麵,他在說了一些事實的真相後,便瀟瀟灑灑地回客棧房間了。
逍遙子道:“那個縣令七年前就已經死在我劍下。”
也就是說,現在死在熊淍劍下的,也許真的是一心為民的好縣令。
“為什麼?”熊淍覺得放在桌上的手有點發抖。
逍遙子道:“這是結果,原因是你聽了我的故事。”
熊淍緊緊地盯著他的師傅。
他的師傅笑了一下,對他說,殺手不能相信任何人。
“包括你?”
“包括我。”
逍遙子離開後,熊淍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突然陷入了錯亂的思緒。
他想到了死在他劍下的官兵們。
他想到了縣令那帶著疑惑的神情。
他想到了那個一臉懼怕的貴婦人和小男孩。
貴婦人朝他哭喊,相公他是好官呐……
熊淍想起了他在牢籠裏當奴隸的日子,天昏地暗。他現在在客棧裏,也覺得天昏地暗。
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熊淍站起來往客棧外走去。
雨還在下,隻不過沒有那麼粗暴了。
但像他這樣一個人在大雨中漫步行走,讓全身上下濕個通透的人,還是頗為引人注目。
冰冷的雨水盡情地傾瀉在身上,熊淍往前走著,忽然有種茫然的感覺。
熊淍忽然在想,他不再是奴隸了,可為什麼還是有種在牢籠裏的感覺?
這就是江湖?
這就是他的師傅逍遙子所說的江湖?
這就是那個讓人踏入後便難以回頭的江湖?
師傅為什麼要讓他去殺一個不該死的縣令?
師傅這是在利用他,還是在考驗他?
師傅是想要告訴他什麼?
熊淍並不懂逍遙子。
他隻知道逍遙子做事很隨心,逍遙子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
逍遙子說殺手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熊淍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師傅逍遙子?
那他還能相信誰?
熊淍走在大雨滂沱的路上,倒提著無鞘劍。帶著傘的人匆匆趕路,經過時有意無意地避讓開熊淍。
沒有鞘的劍,總會讓人忍不住覺得危險。熊淍就是個危險的年輕人。
熊淍踏過了坑窪,晃動的雨水倒映出年輕人臉上的迷茫,還有不安。
熊淍不安。
他看著從身邊跑過的人,看著他們望過來的警惕的目光,他忍不住握緊了劍柄。
熊淍走到一條碧水琉璃的河道邊上,低頭看著碧水河麵,雨水一刻不停地在侵蝕這條河,然後又給這條河吞沒。他忽然覺得搖晃在水麵上的那個披肩散發的年輕人很陌生。
熊淍忽然就覺得不認識這個年輕人了。樣子還是這個樣子,人卻不是這個人。
一道道波紋猛然間出現,快速地衝破了水麵上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