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得一會,那風絮清幽一般舞動的旋律忽而轉向高音,似是帶著壓抑得要爆發開來的情感,錚的一聲如玉帛被斬斷,琴音頓時就戛然而止。
雲晏驚得哆嗦一下,便看到李煜宸拂袖從古琴前嗖然起身,大踏步的就朝她這邊走來。
她感覺到此刻的李煜宸渾身帶著寒氣,冷得她害怕,恍惚中隻覺著此時的他,並不是她這輩子相依守的心愛夫君,而是前世的那個帶著冰冷煞氣的宸王。
她不由自主的便往後退卻,想要遠離於他。
豈知她這舉動似乎更是觸怒了他,他身影一閃便已到得她跟前,大手一伸就緊箍住她手腕,那力度大得雲晏感覺骨關節都被碾痛了。
“你要去哪裏?”他聲音低沉,滿是威脅,“敢走一個試試?”
雲晏微頓,她這會兒是真的確定他是知道了上輩子的事兒,否則若是他離京這麼久,乍一回來必定會溫柔至極與她說話,鐵定舍不得這副模樣待她。
她上輩子幾乎花光心力來對付他,總在想法子取他性命,這一世,她卻不要臉麵的騙了他全部感情,讓他寵她,疼她,他此刻感覺到被她耍弄,心存屈辱,要在她這裏找回場子也是應該的。
雲晏迎上他此刻分不清情緒的深沉目光,心下醞釀上許久,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手上微掙得一下,“宸王……你先放開我。”
畢竟此刻他若是將自己擺在前世宸王的位置,她再喚他作夫君已是不合適,她也不能當作不知道,仍不要臉麵的將自己當作是他的女人,她這刻隻能是雲晏,一個與他無多大關係的雲晏。
一如她所想,他此刻確實是前世那個宸王,隻見得他一雙冰眸裏全是戾意,捏著她的手力更重得幾分,聲音更是冷,“要是我不放,你要如何?”
他目光定格於她純美而清澈的眉目間,這個女人,就是這個女人,他求而不得,他惜她如命,願意以死換她美滿幸福。
她卻是死了,消失得幹幹淨淨,他連她的一縷灰燼都尋不到。
他孤苦一生,足足念想了她整整一輩子,每念一次,心頭便痛一場,後悔當初沒有出手強行將她禁錮在他身邊,哪怕她厭惡他,怨恨他,他也無所謂,隻要她還活著,在那個人世還活著。
此時此刻,一碰觸到這些,那些似乎烙在他靈魂深處的痛感就又泛濫起來,一如他初初做夢,墜落到上輩子發生過的事開始,那苦痛讓他即使在昏迷裏,筋骨都在痙攣。
約莫半個月前,他在涅音宮那邊處理事,在與異域的某些流寇對敵的時候,由於對方身懷絕技異能,不慎著了對方幻術的道。
心室肺腑被重術襲擊,唯得強行運用了大量的魘族冰焰鎮壓對方,後來雖已將對方就地誅殺,他卻也因此陷入昏迷。
好在這種昏迷隻是功力在進階,屬於入定的一種,涅音宮眾人也就沒將消息傳回大涼,隻是誰也不知道他在昏迷過程中到底經曆了怎樣的傷痛。
他猶如已死亡一般,昏昏沉沉附身至了上一輩子的自己身上,感受著那些得不到她的無望與痛楚。
他從昏迷中醒來之前,上輩子的自己已是垂暮之年,披著滿頭白發,手背已刻上了年輪的皺紋,一遍又一遍的在那空無一人的宮闕撫著琴曲,那首出自她手續寫的“鳳清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