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死是吧？”他拉住對方要點燈的手，關上門，“別驚動人。”
\t大關還是弄不明白：“小黃毛不是說……”
\t聽他說得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麼忌諱，江龍毫不在乎地說：“他說把我燒死了是不是？那是糊弄鬼子的。”
\t“那你怎麼不回來呢？不知道我們為你多擔心……”
\t往日裏舍得出力，從來不藏奸使滑，對大家都很友善，碼頭工人都與他處得來。江龍感動地捏捏他的手：“我已經回不來了……小黃毛死了，你們知道嗎？”
\t“唉，狗日的日本鬼子……”對方歎了一口氣，“以後到哪去？”
\t江龍直說：“你表哥在船上當司爐，幫我推薦一下，弄個差事幹幹。”
\t“你怎麼要到那裏幹活？那是給日本人運軍火，去打中國人，那不是……”
\t兩人是拜把子的兄弟。這老夥計什麼都好，就是膽小怕事，說話說半句留半句，江龍幫他把話說完：“那不是賣國行為，我們幫他們把貨運上船，幹的事也差不多，再說，你表哥不也在那裏嗎？”
\t“他沒辦法，就吃這碗飯的，小火輪被日軍強用之後，把鬼子恨一個洞，恨不得將船炸了才好……”
\t“哪個願意給日本人幹事？哪個不想跟他們拚了？”
\t江龍不以為憂反而大喜，就說他上船也是為抗日的事情，不僅有他，還有一個外國記者。“呀，外國人啊？你怎麼認得的？”
\t這家夥膽小，不能把事都說給他。江龍隻是說，這人看見了日本鬼子殺南京人的罪行，要去武漢找他們的大使館。說完拍拍大關的肩膀，對他說：“老哥，外國友人是幫我們中國人說話的，小小年紀的小黃毛都敢罵鬼子，我們大老爺們，這點血性都沒有了嗎？”
\t“走，我帶你見我表哥去。”
\t趁著夜色籠罩，老關帶他去了表哥老鐵家。
\t老鐵家在一條小巷子裏，老關剛剛拍門，一個方頭闊腮的漢子打開門來，一把將他拉進去說：“正說找你去哩。”
\t大關又拉了江龍進門，看見他表嫂坐在屋角抹眼淚，問：“怎麼啦？兩口子幹架了？”
\t“哪裏啊，”老鐵見後麵還有個人，輕描淡寫地說，“要上船了，你嫂子不放心……”
\t“表弟來了？”大關表嫂紅著眼圈站起來，“你表哥這回要走，與往常不一樣，要我們帶著孩子到他老家住去，你說，他是不是一去不回來了？”
\t“沒見有客人？說什麼呢！”老鐵嗬斥妻子。
\t大關趕緊安慰她說：“我哥不就是見你帶著孩子艱難嘛。他一定會回來的，你看，我還給他帶個鏟煤炭的去，他要不回來，我敢把人交給他嗎？”
\t他表嫂這才止住哭泣，說去看孩子睡著了沒有。
\t“表哥找我幹什麼？”老關問。
\t老鐵見妻子到後屋去了，不答話。小心地關上那道門，這才著臉，上下打量著江龍，責備的眼光斜掃了表弟，一肚子不高興：“船上不缺人手，我也無權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