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是出來找女人的嗎？武漢就能安穩一輩子嗎？一輩子就不回家鄉了嗎？我對眼鏡說要參加他們新四軍，他似乎答應了，難道我說的話是放屁嗎？
\t哦，說書的人說紅顏禍水，難道，就為這個女人，我就把打鬼子的事丟到腦袋後麵去嗎？
\t惲大姐似乎感覺到了江龍複雜的心情，疑惑地抬起臉來：“不疼嗎？”
\t“不疼。”江龍臉一熱，看她緊盯著自己，像被她看穿了心思，忙想把話岔開，卻偏偏暴露了心思，“不知喬小姐他們走到哪裏了？”
\t惲大姐手裏忙碌著，並沒答話，把沒有血那一邊給他裹在傷口上，包紮完了，拉下他褲腿，反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這個人口是心非。”
\t江龍詫異地回過頭，口是心非這個詞，不是一個漁婦說得出來的，這種話屬於喬子琴那樣的文化人，他是個大老粗，生活掙命就在社會底層，說慣了粗話俚語，對這種文縐縐的語言有種天生的崇敬和隔閡，不知道如何應答。
\t正想問她，想到她丈夫認得字，可能算個文化人吧！有句俗話：“跟著好人學好人，跟著巫婆學跳神”，這才釋懷。
\t自己呢？扁擔大的字隻認得兩籮筐，好像和她不配耶，心裏有點酸酸的，就問她怎麼叫口是心非。
\t女人說：“你不是答應跟我去找堂哥的嗎？”
\t“我沒反悔呀！現在不正跟你一起往武漢趕嗎？”
\t“我們說要在武漢租套房子，然後一起過日子，你怎麼還在想著喬小姐？”
\t第一次見她生氣，他反而樂了：原來為這個呀！這女人還真心跟我過日子呢！打鬼子的心思就有點動搖了。
\t但是，對別人承諾的事不能反悔，否則將來怎麼在江湖上混呢！
\t沒什麼，有的是辦法，到了武漢先找她堂哥，然後到武昌武珞路的寶通禪寺，找知客僧普度，就能知道彼此的下落。
\t說不定，詹姆斯已經到大使館了，如果沒到，等到他趕去了，大不了一起走一趟，也不是多大的事兒。
\t等他的事結束，再找翠英，一起安個家，再去打日本鬼子，這叫革命生活兩不誤。既然如此，我們倆就沒什麼秘密，什麼話都可以對她說了。
\t正要張嘴，卻被對方打斷，惲大姐根本不相信他們是護送喬小姐的，見他沉吟不語，覺察到什麼，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江龍，你，你是不是念著人家喬小姐呀？要不怎麼跑這麼遠來？”
\t你別說，這句話正好戳到他心窩子上，他要推翻以前的話，那還真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了，趕緊就順著這話說：“人家是大小姐，又是當醫生的，還有個有錢的洋人追著不放，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也夠不著啊！我不能把脖子伸到天上去吧！”
\t“有他們兩個人護送還不夠啊？半路上已經把你甩下了，你怎麼還追著不放？”
\t想起他們三個人的所作所為，江龍心裏真不是滋味兒，這在江湖上麵，可是背信棄義拋棄朋友的做法。但是事實證明，跟著鬼子就來抓他了，如果不是他們跑得快，那就被一網打盡，人多了可能就難逃出來了，也不能怪他們。
\t江龍挖空心思找理由：“不就是為了錢嗎？老爺答應我們，隻要把小姐安全送到武漢，我們每人五十塊大洋呢！我都送了一半路，一路上又是剖蛇又是打狼的，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哩！眼看快到武漢了，不找到他們，功勞不都被陳大煙袋搶去了嗎？有了那筆錢，說不定我們能買間房子呢！”
\t這女人果然財迷心竅，馬上喜笑顏開：“那是的，那是的，有錢就好安家嘍。不曉得，你們喬老爺住哪裏？在武昌還是漢陽啊？離我堂哥那利民醫院近一點就好了……”
\t他本來想說，是寶通禪寺，就在武昌武珞路，後來一想，老爺怎麼會住到寺廟裏去呢？說不通的，而且這地方也是萬萬說不得的，幹脆什麼話也不說了。
\t但是喬家老爺到底住在哪裏？本來沒這麼個人，還沒給他編造好，他也說不清楚，隻有含含糊糊說，要找到大煙袋，他什麼都知道。
\t“要找不到他們呢？”
\t“找得到的找得到的。”這麼兵荒馬亂的年月，能不能找到他們？他們是不是還活著？他心裏也打鼓，但美國大使館總是能找到的，隻是這不能說，隻有安慰她，“找不到也沒什麼，讓他來找我們，我們安定下來，可以登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