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又在死屍上摸出幾張日軍軍票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五口，穿著和服的中年夫婦和三個孩子，最大的孩子戴著學生帽，穿著學生服，在他旁邊站著小女孩，他的媽媽懷裏還抱著三四歲的男孩。
\t惲大姐湊過來看，傷感地說：“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如果不是戰爭，他又怎麼會死在這裏？”
\t江龍忽然想起陳大煙袋說過一句話，馬上說出來：“同情敵人，就是對自己殘酷！你怎麼能同情他呢？”
\t惲大姐愣了下，臉色變了，旋即擦掉腮邊的眼淚：“我……我隻是想起我的孩子。”
\t江龍脫下鬼子腳上的鞋子遞給惲大姐：“換上吧，你那雙鞋子也磨得差不多了。”
\t惲大姐不接：“我不穿，穿死人的鞋子晦氣。”
\t“什麼晦氣不晦氣，現在能活命就不錯了，哪裏還管那麼多。”江龍嗤笑道，見惲大姐死活不要，便說，“這麼好的東西，你不要我要。正好我這雙鞋子也該換換了。”
\t他坐起來脫下布鞋，與軍用鞋放在一起曬太陽。又潛下水，摸出那條槍：“咱們把這個也帶上，以防萬一。”
\t“你怎麼還拿槍？”
\t“有槍腰杆就硬了，該生費用已完，如願意繼續學習閱讀與寫作，”說著拉動槍栓，學著鬼子的樣子端著瞄了瞄。又去拿子彈帶，才發現鞋子又穿在鬼子的腳上了，不滿地看著惲大姐，“你怎麼又給他穿上了？”
\t惲大姐眼睛看著水麵，靜靜地說：“他雖然是日本人，可也是人，對死者不能不敬，他的鞋子堅決不穿！”
\t江龍幹瞪眼，沒了脾氣：“好吧，你不穿我穿。”他穿上鬼子的鞋子，雖然還是潮濕的，但是正合腳。然後用水草搓了條繩子，把那雙磨得不成樣子的布鞋捆上，背起槍，把鞋子掛在肩頭，小心地往邊上走。
\t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空，沒有一絲風，蘆葦叢又高又密，悶熱難當，兩個人熱汗直流，氣喘籲籲。
\t走出兩三裏地，終於蘆葦開始稀疏起來，在他們眼前是一片大湖。水麵寬闊，周邊長滿了野生荷葉和浮萍，中間好大一片水麵，波光瀲灩，什麼障礙都沒有。可是江龍知道，那裏的水才是最深的。他回過頭來半真半假地說：“娘子，走熱了，咱們下去洗個澡吧。”
\t惲大姐嗔怪地掐了他一把：“還有心思開玩笑？水麵這麼寬怎麼過去啊？”
\t江龍放下槍開始脫衣服：“放心吧，浪裏白條的外號可不是白叫的，我背著你鳧過去，要不你也脫光光，不然，到對麵可沒幹衣服給你換。”
\t惲大姐臉色一紅，打了江龍一巴掌：“混蛋，我是個女人，能跟你一樣嗎？！”
\t江龍哈哈大笑：“你趴在我身上別亂動就行了，保準能把你帶過去。”
\t搙了一把草打個繩，係上衣服，鬆鬆地綁在惲大姐脖子上：“穿著衣服是鳧不動的，光著身子遊得更快呢。”說著又把槍綁在身上。
\t惲大姐說：“你帶著這玩意兒，要是讓日本人看到了，不是找自麻煩嗎？扔了吧。”
\t“幹嘛扔了？我要用來殺鬼子。”江龍根本不聽，俯下身說，“來，上來。把包袱頂在頭上，免得衣服弄濕了。”
\t“你已經殺了一個了，還忍心繼續殺嗎？”惲大姐照辦了，一邊往他身上猴，一邊說。
\t等她爬到背上了，江龍身子一挺站起來，開始往水裏走，一邊走一邊說：“原來，我不用說殺人了，連打人也沒出過手。鬼子來了，我總是還以為咱們是老百姓，隻要不去招惹他們，鬼子就不殺咱們，現在看來，完全是錯的。你說，你不去惹狼，狼就不咬你了嗎？反正就是一條命，不如殺幾個鬼子墊背，也好長長咱們中國人的誌氣！”
\t惲大姐剛想說話，水漫上來，已經淹沒了她的小腿，隨著江龍越往湖中間走，湖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剛開始湖水溫熱，越往深處走，下麵就覺得一片冰涼，她不由得緊張起來，緊緊抱著江龍的脖子，身子還使勁往上蹭。
\t江龍喝了一聲：“別亂動！”腳下的泥土踩不著了，他俯身向前，蹬著兩條腿，雙手開始在水下劃動。
\t他水性真好，水下劃動平穩，惲大姐有趴在牛背上過江的感覺。看著他們蕩起兩條水線，心裏感慨萬端：這個男人心眼實在，為人善良，一把好氣力，水性又好，一起過日子真不錯啊，可惜……想著著自己的事，不知不覺，江龍已經遊到對岸。
\t他顯然也累得夠嗆，把惲大姐放在草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氣。
\t惲大姐忙取下頭上頂著的包袱，他沒有穿衣服，都不用換的，但穿著一條褲頭子潮濕了，脫下來，讓他換上幹的。自己的長褲子也打濕了，居然內褲都沒有事，他水性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