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個剝下死屍上的帽子，用樹枝挑著伸進祠堂，又弄出聲響，手電筒一閃即滅，緊接著機槍噠噠突響，把挑著的日軍帽子的棍子都打斷了。大胡子和陳明兩隻步槍幾乎同時響起，機槍聲倏忽啞了，好像一個狂吼亂叫的家夥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t陳明讓瘦高個再去弄幾捆柴草，端著槍仔細察看閣樓，他的耳朵已經恢複聽力，可是閣樓裏毫無動靜，這種反常讓他有些煩躁不安。
\t瘦高個扛來幾捆柴草要扔進門洞，陳明攔住，小聲問：“裏麵的鬼子會不會趁我們進去拉響手榴彈？”
\t瘦高個說：“日本鬼子寧死不投降，有可能。”
\t陳明咬咬牙：“那好，薰死他們也不能讓他們活著出來！”拎起柴草扔進門洞。三人撤離到安全區域，眼睛緊盯著祠堂。
\t柴草燃燒起的火焰忽明忽暗，濃煙滾滾包圍在整個祠堂，但是日軍再也沒有打開手電筒，也沒有開槍，好像裏麵的人全死了一般。
\t三人心情都挺沉重，不是為了這些鬼子的死，而是日本人這種寧死不降的軍人的風格。實際上三個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隊員了，這種狀況並不是第一次，他們頑抗到底隻會使得對手損失更大。
\t“怎麼辦？”大胡子問陳明，裏麵肯定還會有活著的鬼子，不然他們死前肯定會毀了那些槍支和彈藥。
\t陳明從口袋裏捏著幾片煙葉放進嘴裏咀嚼著，辛辣的味道讓他清醒，本來隻是想端掉這夥鬼子，沒想到竟然會這麼棘手。
\t陳明呸出一口和著煙葉的口水：“你去對麵接應下，你跟我一道進去！”
\t大胡子臨走前，重重地在陳明肩膀上拍了拍，誰都明白，進祠堂會有什麼樣危險。
\t兩人貼著門洞，感覺到磚石牆被火焚燒得發燙，裏麵的灰燼發出微弱的紅光，陳明示意瘦高個警戒，自己端著槍慢慢走進去。
\t焦糊的空氣令人作嘔，陳明一步步挪到祠堂內，擰亮從軍統那劫來的手電筒，這家祠堂並不大，大約隻有三四十平方，裏麵的牌位早被日本人扔了，堆積著土黃色的軍用物資。
\t陳明的身子剛轉到堆積的木箱前麵，就看見有一條腿一動不動地伸在外麵，陳明抬起槍慢慢轉過去，手電光下有隻步槍架在木箱上，有隻手緊緊扣在板機上，那是一個日本軍曹，穿著十分整齊，肩膀上還戴著領花，好像馬上就可以出征似的。
\t陳明剛想抽掉他手裏的槍，軍曹慢慢睜開眼睛，手指頭慢慢扣動，陳明一抬槍口，還沒來得及發射，“呯”的一聲爆響，子彈擦著他的耳邊穿透木質閣樓。
\t陳明想抽出那杆步槍，軍曹已經奄奄一息，但手指呈勾狀牢牢地扣在扳機上，好不容易拿下步槍。衝進來的瘦高個用手摸了摸他的脖頸，對陳明搖搖頭。
\t軍曹右手很怪異地伸進木箱夾角縫隙裏，陳明順著那隻手探頭往裏看，瞬間驚出一身冷汗。手電光下，那隻手搭在一個起爆器的按杆上。可能陳明進來之時軍曹就已經快死了，他的手已經無力按下起爆器，而另一隻也隻是借助於重力才扣動了板機。
\t瘦高個也看見那隻起爆器，驚駭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小聲問道：“隊長，還拆不拆？”兩人都清楚，鬼子如此處心積慮，不定起爆器又會牽動什麼機關，隻要一動這裏就瞬間飛上天。
\t陳明拿起葫蘆喝了幾口，遞給瘦高個：“你出動吧，我來拆！”
\t“隊長！”對方說。
\t陳明臉色陰沉，不耐煩地訓斥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婆婆媽媽的？快滾！”
\t瘦高個接過那杆步槍背在背上轉身要走，陳明叫住他：“這裏情況複雜，你回去千萬別亂動，按原計劃行動……還有，如果我死了，你們趕緊撤，先去三戰區彙報，再護送詹姆斯和喬醫生去武漢。記住，他們兩人你們一定要親自送到武漢，不能相信任何人！”
\t說完，又從貼身口袋裏拿出個布包遞給瘦高個：“請你把這個轉交給民生船廠的盧先生，若回皖南根據地，請你彙報領導，就說陳大煙袋這次是真死了。”
\t瘦高個兩眼潮紅，敬個禮轉身就走。看著瘦高個走出門洞，陳明捏著一小撮煙葉放進嘴裏咀嚼，估計瘦高個已經走遠，這才用衣袖抹了把汗水，眯縫起眼睛仔細察看起爆裝置。
\t日本人確實很狡詐，這些彈藥箱堆放在一起，起爆器就夾在中間，根本看不到引信。軍曹的肢體已經僵直，陳明試了幾次，都未能將他的手從起爆器按杆上抬離。
\t汗水滴滴答答流下，陳明狠狠用袖子擦幹，閉上眼睛，長長從胸腔裏慢慢吐出一口濁氣，心跳逐漸平緩，任何想移開那隻手的動作都是不明智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引信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