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天氣看起來很嚇人，實際上白天根本就沒下雨。出門的時候風也不刮了，天空中魚鱗狀的雲朵層層疊疊，被陽光一照，好像鑲嵌了一條金邊。
\t惲大姐看著很好奇：“這雲，像一條巨大的金色鯉魚呢。”
\t江龍瞄了一眼天空，說：“有這種雲，天氣會很悶，讓人喘不過氣來，如果你到河邊會看到很多魚浮在水麵……咱們還是快走吧，到了二包山再歇息。”
\t沿著那條小道走了幾裏地，果然看見一大一小兩座山峰，像相親相愛的兩人依偎在一起。
\t“哎呀，”惲大姐笑起來，“這名字起得真奇怪，為什麼不叫夫妻山呢？我看倒是咱們倆的樣子。”
\t“你還有心情說笑？”江龍身上的粗布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濕，拿起夥夫頭送給他的軍用水壺自己喝了兩口，遞給女人。
\t女人嘟著嘴：“人家看你悶，怕你累著。”女人撒嬌的時候還真有一番味道，江龍看得心癢了。
\t兩人到了二包山下，靠一棵大樹坐下，吃著飯團喝水，據那家主人說，走到二包山隻不過走了三分之一，到西風洞才算走了大半。
\t江龍並不打算跑到德安縣報告給國軍，到德安還遠著呢，能到樟樹林去，告訴那裏的長官也是一樣的，希望他們可別像九江縣城裏的守軍那麼混蛋。
\t女人這兩天奔波勞碌，這陣子脫下鞋子察看腳。看那嫩白的腳掌上長著幾個大水泡，江龍都覺得心疼，可是這陣子心疼也不是辦法，狠心從女人的發髻上抽出銀釵，捏著女人的腳放水。女人疼得眼淚汪汪的，可就是憋著不掉下來，江龍愈加覺得這女人真是不錯。吐了泡口水給女人揉了揉，捏了塊泥巴塗了上麵。
\t女人縮回腳瞪他：“髒死了。”
\t江龍笑：“這是最好的辦法，土可是個好東西哩，小時候被狗咬了，抓把土按在上麵就能止血，幾天就好了。”
\t女人穿上鞋子，望著遠處蒼翠的群山說：“江龍，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是個孤兒，你會不會嫌棄我？”
\t江龍正在整理著幹枯散亂的蘆葦，聞言頭也沒抬：“別說你是個孤兒，你就是土匪的老婆我也要你了。”
\t女人慢聲細語道：“我說的是真的，我真是個孤兒。從小都是在養父母身邊長大的，如果不是我哥哥，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爹娘當年被人打死……”說著仔細觀察江龍的表情。
\t江龍抬起頭來：“父母怎麼被人打死的？”
\t女人很猶豫地說：“我也不知道！養父母對我很好，家裏還有個哥哥和一個姐姐，我最小，他們最寵我，我也一直把他們當成親人來看。”
\t“唔，”江龍點頭，“那就好，做人一定要有良心，親生父母除了把你生下來，什麼也沒管你。你如果知道父母是怎麼死的，你要想辦法給他們報仇吧！”
\t女人兩眼潮，紅垂泫欲滴，略一點頭淚珠就掉落下來，緊緊依偎著江龍：“當我知道，一直養育我那麼多年的父母並不是親生的，心裏特別難受，真想哭，有很孤獨的感覺，真怕哪一天養父母不要我了……”
\t說完，撲在江龍懷裏痛哭失聲。江龍擁著女人輕輕拍打：“苦孩子啊……我說我倆怎麼這麼有緣呢？我父母也死了……唉，這些過去的事就不說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能活著就是最好的，況且，現在我們倆還在一起呢。”
\t女人含淚點頭，破涕為笑，“我就喜歡你這樣知道心疼人的男人。”
\t江龍也沒提她死去的丈夫和孩子，怕引出她的傷心事來。兩人一路卿卿我我恩恩愛愛，不知不覺就到了西風洞。
\t那是一處挺大的洞子，好像一處古跡，白泥灰洞口上有塊黑色木頭匾額，水漬浸染後脫落得斑斑駁駁，上麵是彎彎曲曲的字。惲大姐端視了一陣，“這就是西風洞，好像原來供過香火，咱們也進去拜拜吧。”
\t江龍也沒弄清楚，這到底是和尚還是道姑的處所，裏麵破敗不堪，但洞子中間卻有一尊長胡子老頭的塑像，雖然年代久遠，積滿了塵埃，卻仙風道骨頗為不凡。
\t女人拉著江龍跪下磕頭，江龍懵懂地跟著跪拜。拜完站起身往外走，才看見門後的亂草裏躺著個人，兩人嚇了一跳，江龍趕緊上前探視。
\t那人顯然也聽到有人進來，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翕動了下幹裂流血的嘴唇。
\t惲大姐趕緊拿出水葫蘆給他喂水，那人喝了幾口水，才低低的聲音說：“快……死了……看見，天尊了……”
\t江龍扶起那人，借著亮光才看清楚，這人白發散亂，一身道服破爛得不成樣子，白胡子也有半尺來長了，就讓女人拿出飯團，接過來掰碎喂他。
\t“仙長，什麼見天尊？你是餓昏頭了，吃點東西就好了。”江龍覺得好笑，快死的人了還想著要成仙。
\t老頭一見吃的張嘴就咬，江龍疼得一縮手：“你快把我都吃嘍。”
\t惲大姐嗤嗤直樂。給老頭喂了個飯團，又喝了幾口水，老頭才長歎一聲：“兩位施主真是菩薩心腸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