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之後,隻見屋子東麵梁上吊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一個赤膊光頭的特務正揮舞皮鞭抽打他,每抽一下,那人就慘叫一聲,離地不足一尺的雙腳搖搖晃晃,鮮血在地上洇成一個個小圓圈。
\t見馮濟堂進來,光頭停下手喊了一聲:“組長。”
\t“問出點什麼沒有?”
\t旁邊的書記趕緊站起來:“他隻說,是三戰區十七師七連的,想回家看老婆孩子。”
\t“是個逃兵啊,不是我們管的範圍,”馮濟堂翻看了記錄寥寥幾行字,摔給書記員,“窮丘八,放了!”
\t聽到隔壁有哭泣聲,又問剛才那個特務:“隔壁的人呢?”
\t那特務趕緊回答:“都是從上海、南京那邊逃過來的,他們看到上刑,都嚇得尿褲子,金銀首飾銀元,什麼都願意拿出來。”
\t“嗯,”馮濟堂點頭,“帶我去看看。昨天送去的貨色不錯,長官很高興。”
\t那特務腆臉諂媚道:“組長,全仗您一句話。這邊還有幾個,要不要給您送去?”
\t馮濟堂一擺手:“算了,留著給弟兄們享用吧。”
\t光頭大喜,對著他並腿敬禮:“多謝組長!”
\t吊在梁上的人啐了口血水:“豬狗不如的東西,老子們在前線拚命,你們卻在後方勒索搞女人。”
\t馮濟堂一怔,光頭剛要揮鞭子抽,被他喝住:“有種!給他兩塊大洋,放他回家吧。”
\t出了刑房,在前麵的辦公室看到搜刮來的金銀首飾,掂出一紮大洋扔給那名特務,吩咐道:“包紮起來,我給長官送過去。”
\t那特務眉開眼笑,連連鞠躬:“多謝組長,我這就給您準備好。”
\t馮濟堂拎著皮箱上車,剛轉過首義街,就覺得方向盤不聽使喚,探出腦袋一看,左前胎給紮癟了,自己單獨出門也沒帶人,隻得下車自己換輪胎。
\t換好輪胎,還沒發動,就覺得後腦上頂著個硬梆梆的管子,從鏡子往後看,隻見一個麵皮白淨的男人手裏捏著盒子炮。
\t“倒回去,從右邊走!”男人命令道。
\t馮濟堂隻得倒回車子,拐進鴻翔巷,這條巷子又窄又長,沿著巷子彎來繞去,開到了戶部街一處敵機轟炸過的地方才停下。
\t“你叫馮濟堂?”
\t馮濟堂點點頭,突然想到一個人,渾身一陣驚悸,冒出一身白毛汗:“您,您是陳明?”
\t陳明收起盒子炮:“比起其他特務,你還算個廉潔的,放了一個進步學生,罪行也不是很大。隻是,你甘心為零號做走狗,著實可惡,念及你良知未泯,今天是對你做個小小的警告。人在做,天在看,作惡必遭報應!好自為之吧。”
\t陳明什麼時候下車的?馮濟堂也不知道,隻覺得腦袋裏鑽進了幾百隻蒼蠅一樣,嗡嗡直響。等到發現後麵人影不見了,扭頭發現後座上放著張紙條,上麵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字:零號與藍衣社在見麵。
\t科長和藍衣社見麵?!這幾個字像一顆炸彈在他身邊爆炸,震得他目瞪口呆。
\t好半天,他才哆哆索索掏出打火機把紙條燒了,點上一隻煙,抽完才覺得透過氣來。幾年的特務生涯太清楚一個事實,那就是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t陳明太狡猾,這個消息,比起陳明本人的出現更能摧毀他的意誌,直接就毀滅了他的信仰,讓他感到了一絲迷茫。
\t腦子裏亂成一鍋粥,渾身汗如雨透,呆想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t零號並不清楚這一係列變故,回來的路上,都在想伊藤提出的交換條件,日本人願意拿詹姆斯和他交換電台和電碼本,這意味著什麼?
\t回到辦事處,進了自己的小辦公室,馬上給自己的頂頭上司發了份絕密電報,報告今天武昌發出的船上可能有攜帶日軍電台和電碼本的共黨分子,把老鐵的容貌也形容了一番。
\t伊藤坦白地說,南京事件的所有資料已經銷毀,不複存在,但詹姆斯這個美國記者是個重要的人證。帶回詹姆斯可以向重慶政府邀功請賞。
\t但電台在共黨手裏,對國軍來說,多一個電台並沒有實實在在的好處。
\t這個日本人不傻,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的,軍用電碼本對於日本人來說,可是很重要,伊藤知道,這些未必能引起零號的興趣,還說,願意提供一份共軍潛伏分子名單。
\t這可讓他頗傷腦筋了,電台可以製造,電碼本也可以謄抄。名單卻沒那麼容易得到,伊藤會這麼傻?
\t難道那個電台和電碼本裏隱藏了什麼絕密的東西?
\t為了表示誠心,伊藤還贈送給他一枚胸針,胸針上隻印著一個黑色的梅花圖案。伊藤說:這是藍衣社的標誌,戴上這個可以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