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龍走到床前，輕輕揭開床單，露出印子的恍若熟睡的麵容，頓時淚如湧泉，大顆在顆淚珠滾落下來，哽咽著：“印子……”
\t輪船在嘉魚縣碼頭停靠上下貨。夏勇來敲門：“到了，時間太緊，咱們隻能抬著印子去找壽材店了。”
\t江龍點頭，“也好，我給印子換身衣服，讓她安安心心地走。”打開皮箱找衣服時才看見裏麵還帶了好多的金銀首飾和金條銀元。
\t江龍平生沒見過這麼多的金銀財寶，皮箱一直是印子保管的。看來印子確實是想和他過安穩平靜的日子，想想心裏又難受。
\t揀了幾件好看的衣服給印子換上，這才拉開門。
\t夏勇帶來七八個船員和一幅擔架，江龍把印子抱起來，放在擔架上蓋上床單。船員們抬起擔架上岸，江龍夏勇和胡家三位女眷跟在後麵，船上還有好多看熱鬧的百姓議論紛紛。
\t江龍頭發全燒焦了，胡曉蘇還特意拿了父親一頂黑色禮帽給他戴上。
\t離天大亮還早，街道上並沒有多少人，除了逃難路過的百姓露宿街頭，還有就是撤離的軍隊。
\t問了早起做早點的人，他們找到壽材店，敲開店門，買了一口棺材，將印子盛斂起來，由店夥計帶著他們來到藏人的山崗，找了個向陽背陰的地方挖坑埋進去，給夥計一塊銀元叮囑他立上石碑，碑文上刻：“江龍之妻惲翠英之墓。”
\t船員們放了鞭炮，江龍跪下磕了三個頭，夏勇他們也都鞠躬行禮完畢，大家才離去。
\t進縣城，露水已經打濕了每個人的鞋子，天才稍稍亮一些。
\t夏勇讓麵攤老板給大夥一人下一碗麵條，外加兩個雞蛋算作酬謝。吃完飯上船，汽笛鳴響向上遊駛去。
\t回到船上，江龍悶悶的，一個人蒙頭大睡。胡曉蘇不放心跑了好幾趟，敲門敲半天，江龍愣是不理，叫夏勇來喊門也無濟於事。
\t一直到晚上，江龍才開門，才過了兩天一夜，人完全脫了形，顴骨高聳，兩腮深陷。胡曉蘇把飯盒往桌子上一撴，“不吃不喝，幹嘛了這是？沒看出來你還是這號人哩。”
\t江龍撩起眼皮看了看她：“不想吃，沒胃口。”
\t“愛吃不吃！”胡曉蘇真生氣了，轉身摔門走了。
\t江龍想了想，揭開飯盒，白米飯上臥著個荷包蛋，兩塊豆腐，幾根青菜，拿起筷子劃拉兩口，眼淚又下來了，和著淚水，一口氣把飯全塞進喉嚨裏。
\t再拿著空飯盒來到胡家房間。胡曉蘇接過飯盒看了看，竟然還給洗幹淨了，嘴角翹了翹想笑，又覺得不合時宜。
\t胡媽媽忙拉著江龍坐下，胡教授看了看江龍：“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重感情。唉，雖說是，無情未必真豪傑，但感情這東西，太看重了傷人的……”
\t江龍低頭坐在胡教授麵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t教授繼續說：“我們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相處融洽，也算是緣份吧。我與妻子商量了一下，我們胡家沒有兒子，隻有兩個女兒，遲早都要嫁出去的，想收你做螟蛉義子，你考慮下願意不願意。”
\t“什麼命令？”江龍一時沒反應過來，抬起頭愣愣地看著胡教授，胡教授以為江龍有想法，忙說：“不急，你考慮清楚再說不遲，沒別的意思。聽說你也是孤兒，我們家缺少個男丁……你考慮下吧。”
\t姐妹倆相互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妹妹先發難了：“老爸，你是不是最近收幹兒子上癮了？一個接一個地收？”
\t“二丫頭，小夏那個幹兒子，不是成你對象了嗎？”母親盯著胡曉蘇說，“這一個，是真真實實要做兒子的。”
\t與妹妹的詫異不同。姐姐心裏打鼓：莫非，我對江龍有好感，被父母發現了？突然臉紅心跳，默默坐到一邊去了。
\t聽到姐妹倆的說話，他才知道螟蛉義子是怎麼回事，訥訥道：“我隻是個碼頭工人，沒文化……”
\t“呲呲，父親又不是招收研究生，要什麼文化？”胡曉曉噗嗤笑出聲來，“沒文化你就學吧，我爸是大學教授哩，桃李滿天下，還怕教不會你？”
\t胡曉蘇明顯表示不滿：“是不是擔心我們姐妹體弱，沒辦法背你上重慶朝天門是不是？父親過去那麼多弟子，怎麼沒見你收一個幹兒子？”
\t“弟子就是弟子，兒子就是兒子，兩者涇渭分明，不能含混。”胡教授很認真地說。
\t胡媽媽滿眼熱切地看著江龍：“江龍啊！你是個忠實可靠的孩子，跟文化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