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跟著來看熱鬧，也佩服這一家人的能力，幫著說：“我們重慶土地肥得很，插根筷子都發芽長成竹子的，冬天不冷，我給你們找種子來，現在可以種點牛皮菜、冬寒菜、撒點豌豆胡豆撒，元旦就有得吃了。”
\t胡教授看看樹下還有一張躺椅，靠上去就不想起來了：“哎呀，大隱隱於市，劉禪是樂不思蜀，我們在這裏蜀地，要樂不思武漢了呢！”
\t“你們隻曉得打你們的算盤，”胡曉曉叫苦不迭，“唉呀！我累得都不想活了，”
\t“你累什麼？沒看人家江龍，累得都快成烈士了。”
\t聽姐姐幫著江龍說話，她伸出右手食指就刮臉：“看看看，不知羞，還沒拜堂，就偏袒姐夫了，”
\t胡教授掃了小女兒一眼，沒好氣地說：“什麼姐夫姐夫的？都大學畢業生了，還一點規矩都不懂。”
\t江龍有幾分欣慰又有幾分失落，擼起袖子說：“力氣就是用來幹活的，家安頓好了，我就出去找點事做。”
\t小龍也跟著吵著也要出去，老夫妻兩個都說他年紀太小，骨頭還沒長成，就在家裏幫忙做點小事。
\t胡教授說：“院子有桌子有板凳，黃桷樹下又陰涼，正好讀書認字。”
\t小龍卻說他長大了，不能再靠別人養活，而且在外麵幫工，還可以看看能不能找到父母。
\t“別著急，慢慢來。”江龍撫摸著孩子的腦袋，不忍心讓他失望，但心想，十之八九，他再也見不著父母了。見他一肚子不高興，江龍就說，可以半天出去幹活，半天在家讀書，他才笑了。
\t三間屋子正好合適，姐妹兩個睡東邊那間房子，江龍和小龍睡西邊，老兩口睡中間，一道簾子隔出一個客廳來。廚房不小，安了一張方桌，平常都在裏麵吃飯，天晴的時候院子裏吃飯正合適，可以一邊曬太陽一邊休息。
\t鍾公館吊唁拜訪的各界人士絡繹不絕，二爺從小跟著父親跑堂口，什麼世麵沒見過？雖是千頭萬緒卻處理得井井有條。
\t稍微休息了一下，已經將兩個木頭盒子放在供桌上，他帶來的那個盒子，按照中國男左女右的習慣，被指點著放在右邊，孩子帶來他父親的骨灰盒放在左邊，兩人在靈前燒了三炷香，然後到飯廳吃飯。
\t老太爺沒有出來，老鐵試探地問問二爺，是不是要去看看他老人家？
\t二爺閉著眼睛搖搖頭，說不必了，他最喜歡的小兒子血戰沙場，連屍體也不得回來，老爺子得知這個消息就生病了，今天還是強掙紮著起來看孫子的。
\t說完他睜開眼睛，精光四射，隻掃了一眼老鐵，舉起酒杯說：“兄弟，你一路照顧我侄兒，辛苦了！”
\t老鐵說了一聲應該的，然後一仰脖子喝幹，也不向別人敬酒，悶頭吃自己的。
\t少年一邊給他夾菜，一邊給他介紹：口水雞，燒白，魔芋鴨子，麻辣泥鰍，一個勁兒往他飯碗裏麵裝，說：“你在外麵都沒吃過，還是四川菜好吃。”
\t味道的確不錯，但老鐵吃得很節製，不能裝出一副貧家子弟從沒吃過大餐的樣子，隻叫孩子自己吃。
\t家裏隻有男人上桌子，坐在首席的當然是鍾家二爺。早聽孩子說起，他大伯伯在成都經商，他三叔在政府當官，過去老太爺是舵主，現在年紀大了，家裏家外就是這老爺子的二兒子主事。
\t座上有些什麼人，老鐵也不問，也沒人介紹，他們都用四川方言說些什麼，語速很快，誰也不理他，也沒人問他，反而叫老鐵有些忐忑。便裝作一副非常疲勞的樣子，飯碗也掩蓋不住倦意，匆匆把飯菜吃完，就說要休息一下，晚上守靈。
\t跟著就有下人引他到客房裏去。臥室豪華典雅，一般家庭的主人也沒有這麼奢華的房間。
\t他的背包早就放進去了，靠在一張椅子上，隻掃了一眼，就知道有人打開翻過的。心中有數，也不檢查，就往床架子上一掛去上廁所。
\t廁所也是他沒見過的豪華，雪亮的，有蹲的坑，也有坐的馬桶，都用木板隔斷開，一小間一小間的。
\t剛進來，就聽外麵有腳步聲，有人在喊：“小少爺，你的房間不在那裏。”
\t鍾雷鳴邊跑邊說：“我要和舅舅住一個房間。”
\t家人的聲音漸漸近了：“老太爺吩咐的，你要到自己房間睡覺。”
\t“我上廁所，你不讓我上嗎？”少年理直氣壯地說，“站遠點，我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