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的小樣來晚了，胡曉曉心急火燎，急忙校對完，匆匆趕回家裏，一家人晚飯都吃過了，隻有三個年輕人坐在桌子邊上打牌。
\t看見胡曉曉回來，夏勇趕緊給她盛了一碗熱飯，她一邊吃著飯，一邊把見何廣生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t“他對你說得更仔細些啊。”
\t夏勇看起來漫不經心地說這一句，胡曉曉卻聽出了裏麵的深意，用筷子在豆腐碗邊上敲敲：“拜托了，不要陰陽怪氣的，我可是請他吃飯的。”
\t“那還不是……”
\t曉曉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才把對方的話堵回去。
\t隻有喬子琴看出他們兩個心懷鬼胎，捂著嘴輕聲笑出來了。
\t江龍看他們沒個正經相，有點著急：“不要鬧著玩了，我是不怕洗冷水澡的，就是不知道時間是不是來得及。”
\t夏勇這才正襟端坐，說對付帶槍的特務，一個人還不行，好歹都要個幫手。
\t胡曉曉對江龍說：“你也不能成天守著碼頭上，難道不上班嗎？”
\t“怎麼能那麼巧趕過去，時間的確不好把握，”喬子琴問，“那個姓何的同學不在碼頭上幹活嗎？讓他通風報信行不行？”
\t“恐怕不行。”其餘三個人一起搖腦袋。
\t夏勇說：“他還是我們的考察對象，他送的情報我們能相信嗎？”
\t“碼頭離報社還有那麼遠，就是看到他們來了，我就是有飛毛腿，也不能及時趕到江邊……”
\t聽江龍這麼一說，胡曉曉也泄氣了：“我明天中午怎麼給何廣生說呢？”
\t“你隻能告訴他，我們在等待機會。”夏勇隻有這麼說。
\t憤怒是一顆顆仇恨的種子，在磨礪的心田生根發芽。
\t自從樓澋從莫家離去，莫莉情緒更加低落，不是哭就是鬧，莫家沒一天安生日子。
\t母親勸她：兩條腿的男人比兩條腿的公雞都多，求親的擠破了門，還怕嫁不出去嗎？
\t莫院長怪妻子太粗俗，說女兒眼界高，自家也不尋常，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樓澋的家裏不過就是一個做生意的，還配不上自家哩。
\t莫莉繼續灑潑，說，才不管他什麼門戶呢！一定要找一個跟樓澋一樣英俊漂亮、有才學的人。
\t“那就要出門找去呀！”父母都勸她，不能窩在家裏生悶氣，還是上班吧！
\t莫莉不幹，說“曾經滄海難為水”，自己是黨國高官的保健醫生，怎麼能再給那些下苦力的看病呢？
\t母親說，女大當嫁，咱們不要女兒掙錢吃飯，就應該像西方貴族小姐那樣，要出去參加社交活動。然後就埋怨磁器口這個窮地方，是鬼不生蛋的鄉下，連名字都土得掉渣。
\t一個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是老兩口的掌上明珠，怎麼讓她高興起來？夫妻都使出了渾身的解數。
\t幾天後，院長又提前下班了，一進門，就高高興興地把一張粉紅色的小卡片遞給女兒：“你看，這是什麼？”
\t莫莉接過來，一看是張入場券，馬上就扔了：“不是上海灘的老電影，就是抗日的新節目，有什麼看頭？”
\t父親給她解釋，說這是政府發的票，今天晚上在重慶飯店舉行盛大的酒會，歡迎美國斯蒂文森將軍到重慶指導中國的持續抗戰，為國軍出謀劃策。邀請各界社會名流出席這個歡迎會，他有幸也得到一張票。
\t“你去就是了，未必還叫我代替你們老頭老太太參加？有什麼看頭？”
\t母親撿起女兒扔下的票一看，說：票上寫得有，每人可帶家屬一人。”
\t“那就是攜帶夫人參加，與我有什麼關係？”莫莉依然不屑一顧。
\t“我是不去的，”母親就想讓女兒走出門去，說，“你是他女兒，不也是家屬嗎？”
\t父親也說：“既然帶家屬，肯定有帶兒子也有帶女兒的，全是社會名流，也不見得都是老頭老太太，既有商界精英，肯定也有教育界的精英，政界軍界的精英——”
\t聽到“政界、軍界”兩個詞，莫莉心動了：樓澋會不會去呢？
\t她好後悔，不該耍小姐脾氣：完全有自信能勝過喬子琴的，樓澋在徘徊的時候，自己不是拉他一把，而是將他推出門去；如果不把喬子琴辭職，樓頂就少不了到醫院裏來，父親總有製約他們的機會；如果自己不從侍衛室保健醫生崗位上辭職，還可以經常到他辦公的地方去……
\t現在兩下夠不著，連見他都很難了。
\t她實在舍不得放棄樓澋啊，幾天見不到，思念的情感像是蠶嗜桑葉一般，將自己脆弱的心咬得千瘡百孔。不甘心再回到醫院上班，朋友們問起來也不便回答。好不容易喜鵲登梅，而今是落草的鳳凰不如雞，成天蹲在家裏也無聊之至，何不出去風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