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兩人糾纏一陣子，卻是各想各的事。紗門外有人輕聲咳嗽一聲，印子慌忙站起來：“哥哥來了！”
\t她剛剛說完，伊藤推門進來，江龍還躺在床上，趕緊爬起來。
\t兩人衣衫不整，床鋪也亂七八糟的。大舅子依然不苟言笑，扭過頭去，卻沒轉身走。幽幽地說：“我來的真不是時候，你們收拾一下吧！我要進來！”
\t印子臉色緋紅，撒嬌地拖長聲調叫了聲：“哥——”
\t“怎麼？我請你們吃過飯，你們不能請我吃一餐飯嗎？”伊藤見江龍已經起來了，雙手交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菜，感歎：“江龍君真是好口福啊，印子跟著我這麼多年，還沒這麼伺候過我呢！中國有句古話：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沾了江龍君的光，印子不介意吧？”
\t這個大舅子說完以後，自己走進來，拉把椅子坐下，見江龍和印子站著，便招招手：“不必拘禮，都坐下吃吧！”
\t印子坐下，見江龍還站在那，扯了他一把。
\t“不都是食堂的飯菜嗎？你是這裏的總管，難道沒得吃？”江龍注視著這個中國人撫養大的日本人成了特務頭子，眼裏滿是怒火，“我們這裏，好像沒你的飯菜耶。”
\t印子頓覺血液凝固了。日本素來恪守中國古代傳統，君臣父兄，等級森嚴，雖經明治維新，骨子卻仍然如此。
\t在她的眼中，哥哥已經不是那個小時候牽著她手到處跑、扛著她瘋玩的哥哥了。而今他是自己上司，是丈夫的敵對勢力，她怕江龍忤怒了哥哥，真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t“哪裏呀！我妹妹分明買了好吃的，這油炸江刀魚，這盤鹵牛肉，都是食堂沒有的，還有這瓶酒，你們開小灶啊。”伊藤臉上含著淡淡的笑意，拿起那罐燒刀子撕開封皮，立刻屋子漫溢著酒香。
\t“我不客氣了，我開動了啊。”他也不理會江龍夫婦，給自己倒上酒，像個地道的莊稼漢子那樣，三指捏起酒碗，囁了一口，“好酒！”
\t印子也給丈夫倒上一碗：“站著幹什麼？陪哥哥喝一碗吧！”
\t江龍見伊藤渾不在意，索性坐下，挑釁似地抄起一隻大碗，“咕咚咕咚”一仰脖子全幹了，重重地將碗撴在桌子上。
\t“夠種，是個男人的樣子。這酒，比日本酒有勁，中國男人，比日本男人更適合做丈夫……”
\t“所以，你了解中國，你應該熱愛中國，你不能忘記，是中國人把你們養大的，不能忘記，在中國的土地上生活多年。”江龍能夠說出這句話來，也佩服自己有水平了。
\t伊藤夾起一塊牛肉，盯著看了一下，像是看它上麵是不是有毒？再放進嘴裏咀嚼，見印子怔怔地看著他，放下筷子：“江龍，你也別忘了，你現在也在為我們大日本帝國做事，為我們搞到了哪些不許可的東西。”
\t我是上當受騙的……江龍想說，卻沒有說出來，不是怕，而是忌諱。
\t“江龍君，你立了大功，妹妹說多虧了你，否則，她不能這麼平安回來，任務也不能完成，我也沒辦法向上級交代，感謝你。”伊藤端起碗來，學著江龍的樣子也一口幹了。
\t烈性酒在肚子裏燃燒，江龍恨不得把碗砸過去，砸在他麵無表情的臉上，再揮舞拳頭，把他那一張也算英俊的麵孔砸扁。
\t見江龍張著嘴哈氣，印子夾起一塊牛肉塞進他嘴裏，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別喝猛了，慢慢來，多吃點菜，才不會喝醉。”
\t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這家醫院的總管垂下眼睛，看著桌上的菜，筷子敲敲菜盤子：“江龍君，恕我冒昧。吃飯是件美妙的事，好好享受印子對你的照顧，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請繼續配合，靜下心來，聽我慢慢說，好嗎？”
\t“靜下心來”這幾個字提醒了他，是的，還有許多事要做，隻有順著他們，才能一步一步地做好事情。江龍見伊藤一點沒有擺架子，心平氣和的，反而有力無處使，有氣無處撒，隻得悶悶地喝酒吃菜。
\t飯桌上氣氛沉悶壓抑，印子一邊吃著飯一邊察言觀色。
\t江龍夾起一塊秋刀魚，放在嘴裏使勁地咀嚼著，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咕嚕地說：“該做的我都做了，還要幹什麼？把我當犯人一樣關在這裏，你還是對我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