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燭火無聲的跳動,像病人的心跳,騰出一片陰影.
猛的,我看見她昏黃的臉頰,皮皺皺的,像脫水的蘋果.
總有忙不完的活,我放下筆看她認真的搗騰著,寂寞的重複著——在一個安靜的角落,黑暗吞噬了她的半邊身子,隻留下半張陰影斜射的臉.
她像是注意到了,抬起頭來,整個臉都融進了黑暗.但我知道,我永遠不可能忘記她,即使她躲進了永恒.
我看的出,她在笑,老態龍鍾的,滿臉的肉堆在一砣兒.
我也笑了,傻嗬嗬的,像一個天真的小孩.
\\而他的眼神陡然嚴厲起來,一口黃牙半開半合的露著影兒.
“啊!呀!”我趕緊收起缺牙巴,又拿起筆來.
什麼?我當然知道她要說什麼.
她說:“你個小兔崽子!又在偷懶了吧!”
所以“哎!呀!”我得馬上拿著筆裝作寫字的樣兒.
不知何時飄來一絲涼颼颼的風,燭火就像個妖精一樣舞動起來.模糊的光線也讓她慢慢的消散了,飄著飄著去了不知名的遠方.
我顫抖的舉著蠟燭,一步,一步,慢慢走進.似乎又聽到了那病態的心跳.
“咚!”“咚!”仿佛靈魂的呐喊,手一顫,幾滴蠟油無聲的墜落,像是天使的眼淚.
幾個零散的線團,幾隻帶補丁的襪子,幾雙色彩斑斕的步鞋``````整整齊齊的放在一個竹條編製的小籃裏,一把剪刀上還掛著步條.我仔細的凝視著,記憶像倒帶的黑白電影,把脆弱的心靈窒息``````
一
每一天,每個人,都會寂寞的享受生活.
特別是人老了,生命變脆弱了,不堪一擊.
我卻是沒這個資格,人們總以為年輕是一種資本,其實是一種累贅.大概想的太多,就有了憂愁,自己把自己打進十八層地獄,然後感花濺淚,對月傷情.
但,人總不能停止思想.
因為總有一些記憶被刻在骨子裏,揮之不去的,除了那溫存的大手,還有那莫名的搖籃曲.
“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說我乖寶寶``````”
柔柔的各聲輕拂,不經意間就進入了夢鄉.一覺醒來,日上三竿,頹廢的起身,穿衣、做飯,然後上學.
是否生活就像水,煮沸後就會蒸發.
不知何時起,習慣沒有她的世界,受傷後假裝堅強.
不知何時起,脫離了幸福的跑道.
時間最是無情,像個會巫法的老妖婆,你越是想抓住她,她就越要躲著你.
擁有的太多,就會失去越多.
但生命是無情的,說凋謝就凋謝,把對這個世界的眷戀全留給了身邊的人.哎,我又在感歎生命了,我最愛的她終究老了,永遠的老了.
怎一個似水流年?
關於童年,全化為斑斕的回憶了.關於她和我的故事,都被歲月風幹印在了褪色的黑白照片——被我緊緊的攥在手裏,一遍又一遍感動著.
二
等慢慢長大了,我的母親從遙遠的北方回來,進入我的世界,
我享到了久違的親情,真好!我嘴角洌的老高,生活越來越好,我早已遠離了兒時土磚土瓦的茅草房,住進了水泥瓷磚的城居房.
至於那兒時神奇的燈火,也被明亮的日光燈代替,一切都仿佛像好的方向發展著.
但是,我知道,還缺點什麼.
——是的.一直都缺點什麼.
一個深夜,星星都困了鑽進了雲彩裏.我咬著筆幹,幾個方正的大字早已寫在作文紙上——我的祖母.
我一直想用最華麗的辭藻去描述她,這個我生命裏最重要的女人.但我知道,她是一個喜歡樸素的人.就像她的新——樸素的隻剩下疼愛.
我正想著,一雙大手抱住我,源源不斷的傳遞著溫暖.
回眸一笑,是母親,微亂的發鬢上還沾著汗珠,我嗅了嗅,一股辛酸的香味.
母親加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來看我入睡,盡管她早已疲憊不堪.
“在幹什麼呢?兒子!”母親強打精神,努力讓自己顯的神采奕奕.
我甜甜的在她額頭上一吻,拿起作文本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