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晚風輕揚,吹得簷下銅鈴輕輕作響,與遠方鍾樓上傳來的恢弘的鍾聲交相呼應。
到午夜了。
如繁星般散落的皇宮裏的燈光慢慢熄滅,隻剩下走廊上還有微弱的燈光亮著。整個皇宮都寧靜了下來。
宮燈斑斕,隨風輕輕搖曳,豐南珠身穿銀白色素袍獨自走在回禦書房的路上。
芙蓉花已經開始凋謝,微風卷起花瓣四處發揚,她拈下發絲上粘著的花瓣,不由得感歎:原來已經是季夏了。
宮中有一條貫穿宮中各宮室的小溪流,此溪在宮人間喚做“秋水”,“秋水”通往宮外的大河“清溪”,而“清溪”則是大齊的母親河。宮人們二十五歲前不能出宮,即使家中有人重病或逝世……所以每年中元節,“秋水”水麵上總會漂浮著從各宮彙集而來的蓮花水燈。花燈彙集在水麵上,閃爍著微弱的光,猶如天上銀河般美麗。
“秋水……望穿秋水。”她輕聲念道著,“望穿秋水”就是這條小溪名字的由來。
她俯下身子,看著水麵上順流而下的花燈。
她也想像這燈一般自由向前流去,流出這個像牢籠一般的皇宮,流出這段讓她無法呼吸的感情。
她和蕭承詡的親事是太上皇和太後娘娘定下的,定親的時候她還很小,什麼事情都不懂。
她的母親為了讓她更有皇後之儀,琴棋書畫,歌舞,女紅,輪著逼著她學,還請了宮中的教習嬤嬤專教她宮中禮儀。她曾無數次向母親哭訴自己好累,但是母親好像一點都不心疼她一樣,還說:“你代表著整個靖安侯府,代表著豐家的榮耀,母親這樣做是為你好。”
後來等她長大了一些,她才從別人那裏聽說,自己會是什麼大齊的皇後。皇後是什麼樣子的?是像表姑那樣雍容華貴的嗎?當皇後就必須什麼都要學嗎?
直到後來她離開靖安侯府,見識過五彩斑斕的大千世界,遇到過各式各樣的人,她才發現,原來世界是如此遼闊,如此美好;她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要學才藝,女人也可以活得很灑脫;她才明白,做皇後就等於再也與外界無緣……
她還很年輕,還有很多美景沒看過,很多事情沒嚐試過,她不想被鎖在宮裏孤獨終老。
但這是她的命,可笑而又悲哀。所以她一直在等著一個合適的時機,讓皇帝廢了她,並且不連累靖安侯府。
可誰知後麵發生了像交換身體這樣的怪事,這讓她不得不麵對蕭承詡。
在交換身體的過程中,她發現蕭承詡對自己有了好感,於是她千方百計地惹他生氣,惹他不開心。結果蕭承詡用情越來越深,而她無法抵抗……而今晚上發生的事,讓她意識到了自己也對蕭承詡動了情。
“必須要從源頭上把那團火熄滅。否則,越到後麵越無法收拾。”她自言自語。
月黑風高夜,金陵城郊,一架馬車狂奔在山林間。
“這是什麼地方?”謝二扶起昏昏沉沉的腦袋。
他隻記得自己正在大理寺中睡著覺,不知是誰從身後拿手帕把自己的嘴鼻蒙住,聞到一股濃烈的香味後,他就昏了過去。
他撩開窗簾一看,外麵是黃紙火光照耀下的密密麻麻的墓碑……
這讓他寒毛倒豎:“墳……墳堆。”他趕緊撩開門簾去問車夫這是哪兒。
陰風陣陣,車夫戴著鬥笠蒙著麵,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說道:“吾奉謝女官之命,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