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注釋一)
忽想起蘇軾的這篇詞,想我此時的心情也該如這詞一般,蘇東坡先生無非是離家千裏,而我呢?又何止千裏萬裏啊,不知我那些可愛的學生們如何了?是否都安然得救?是否還在那片天空下呼吸?是否偶爾想起我——他們的老師!
從初入這個時空至今已經有幾個月了,每日想著出頭之日,想著如何算計他人,想著如何在這深宮之中熬出一片天地,不知從什麼時候,我竟然變的這般的愁腸百轉了!
“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我的孤墳又在何處?我的結局將會是如何?
“娘娘,您怎麼在這,奴婢找了好半天了,這秋日的太陽還依舊毒辣,望娘娘珍重身子,早些回吧!”不知何時,夕兒已經立於我身旁了,手中還拿了一把傘。
“怎麼,小丫頭,和尋涯吵完了?”
“主子莫要取笑我,我哪裏稀罕和他吵!”看著小蹄子,還不好意思了。
“夕兒。”
“是,娘娘。”
“這些日子來,你也跟我受了不少苦,待到時機到了,姐姐我一定給你尋個好夫君,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也不枉你跟我一場。”
“娘娘,您這說的是哪裏話?奴婢跟著您不覺得苦,奴婢自小被人賣來賣去,從沒有哪個主子向您待我這般的好,奴婢願意一生不嫁,跟在娘娘身邊,守著娘娘!”
“傻丫頭,看你眼睛都紅了,你守著我做什麼?等到日後,我要讓皇帝日日守著我,有他護著我,你們害怕什麼?”
“主子,奴婢說句不該說的,慢說是以後,就是從您入宮這半年間,也不見皇上他來過一次,別說是主子不知道皇上長的什麼模樣,就是咱這宮裏的奴才們都不知道皇上長的是長是扁,主子,奴婢不求和您一起風光榮耀,隻求主子您可以長命百歲。”看如今這宮裏,就是夕兒這一名小小的丫鬟,都知道這深宮之處是個吃人的旋窩。
“夕兒,咱回吧,還要準備皇帝大壽的事呢!”
“是,主子。”
而後幾日,我依舊什麼都不做,夕兒這丫頭倒比我還急,每日吵鬧我,問我可有什麼準備,我都會莞爾一笑,而後說到‘天機不可泄露’,直到今日,八月十六!
當夜的袈裟鋪滿樓宇,華燈初上之時,晚宴便正式開始了,而此時太後發現他要的皇後無故缺席!正當他老人家微怒要人去傳時,晚宴的第一個節目卻在未得任何人允許的情況下上演了!
悠揚的音樂掩去了這人世間所有的俗霧,隨之而來的是一群身著玫瑰紅色的舞姬盈盈而至,翩然而舞,隻見舞姬們神色迷離,舞姿妖嬈,緞帶飄飛間暗香盈室,觀看之人無意不為之打動,癡迷,恍然間,翩然而舞的舞姬們突然散了開來,舞台中央遂然突起一水台,如同夏日裏的一汪清泉,正在所有人都為之吃驚之季,忽聽得一可令人迷魂神醉的天籟之音: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再看水台之上緩緩升起一女子,隻見這女子一襲白杉裹玉,傾城之顏,絕世之色,如霜似雪的肌膚在白衣之下顯得越發的晶透,十指纖纖宛如玉脂,撫於琴上出之妙音,而更令人神之色往的確是那雙盈盈秋水的眼睛,在一襲白衣之上顯得更為晶瑩,嘴微微上揚,恰有回眸百笑之意。
看到這個女子,幾乎所有人都愣住了,近乎詭異的交織出另類中透著魔魅的誘惑力,使得在場所有的人都無不為之一動,卻沒有任何一人認識這位絕世容顏的女子!
隨著從女子口中溫婉的吐出美妙之音,想必再也無需以何樣的舞姿作為襯托了吧!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如珠似玉的聲音由我口中發出,我透著水簾柔波飄過所有人的目光後,緊緊的鎖在了坐立於高處的君王身上,他神色平靜,眼中卻早已波瀾肆起,我笑了,因為我知道——我成功了,成功的走出了這深宮之中的第一步!
看來東坡先生的詞卻有絕唱之風,就連我自己都差點被那種如煙媚霧的憂傷所感染,何況這些俗霧之人!
待一曲終了,舞姬們緩緩而退,而我輕俯嬌柔之身:“恭祝吾皇龍體安康,萬壽無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