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幕西移,小葉山,依舊是那片桃林旁,那座簡陋的山墳凸起,而豎起的簡單墓碑前,卻是放著幾束開得妖嬈爛漫的山花,還燃著白燭香蠟紙錢,墓旁數道身影靜默而站,禮拜之後,開始挖墳啟棺。
那墓碑之上刻著幾個大字,上官兮兒之墓。
沒錯,這一次他們啟的是容狄親生母親的墳墓,想要弄清兮妃到底是真死,亦或是假遁,這自然是最快的方法。這個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她必須要親自將這個答案找出來。
洛無憂靜靜的站立著,眼眸卻是落在那不停被挖開的墓前,神情帶著幾分的緊張,甚至比男子還要緊張,男子在旁撐著素油紙傘,雖是遮著陽,那炙烈的陽光還是讓少女光潔的額頭都沁了汗珠。
約半個時辰之後,那棺木終於從泥土裏麵漏了出來,那棺木曆經二十年深埋在地下,卻是依舊完好無損,甚至連那木漆也未曾掉落下一片,隻那棺身沾染著許多的黃色泥土。
隻此一點便可看出這墳外表雖簡陋,可實際卻不然,至少這樣的棺木料她都未曾見過,絕對是稀世的好木料做成。棺木露出,那棺蓋也被人小心翼翼的打開,一點一點的露出了棺木之中的那副森然白骨。
洛無憂蹙了蹙眉,本以為會開啟一個空棺,卻不想裏麵當真有著一具人的骨架,那骨架很完整,從其身高和骨架的寬窄度,勉強可以分辨出是個女子。至於其它的她卻是判斷不出,也根本無從去分辨這棺木中的骨架,到底是否如她所猜測的那般,屬於容狄的生母,兮妃娘娘。
想要分辨出到底是否,說來其實倒也很簡單:用滴骨法即可。
這是仵作在驗屍體時常會用到的一種方法,可以確定屍骸與其親眷是否真有血緣關係,以防止有人冒領屍骨。這點洛無憂做為一個大夫自然是知曉的。而那棺木之中自然的也少不了一些陪葬品。但用這些外物來斷定,顯然不足采信,無法做到百分百的準確。
那樣的漏洞太多。
洛無憂之所想容狄自然知曉,將手中油紙傘遞給了丫頭,而後跳入深坑之中割破了自己的指尖,殷紅的鮮血,一滴兩滴,便自那般滴落在那白骨之上。數雙眼睛都睜大著仔細的看著。
而那血滴落在那白骨之上,竟是很快便沁入了那骨頭裏。
洛無憂眉宇蹙得更深,血沁入骨,這代表著這具屍體的確是兮妃娘娘的,至少從驗屍體這一點來說的確是如此。隻是想到之前大師兄所做的實驗,她心中卻又生起了幾絲疑慮。
遂而自己跳了下去,也劃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那骨骼之上,那血卻是順著骨骼流出,這是兩種不同的結果,卻又似乎已在不知不覺之中證明了什麼。隻那證明的事實卻讓人有些失望。
竟是與他們之前所推測的完全相反。
如果這具屍骸真的是兮妃,那也證明她的推斷是完全錯誤的,那個白發黑袍人不是容狄的生母上官兮兒。這個事實自然是令人遺憾的,洛無憂明眸悠悠不眨的看著那白骨,微微透著一絲悵然。
這便是二十年前,帝君最愛的女人,光憑想像,就可知其曾經有多麼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然則,佳人再美也終究敵不過歲月的無情更迭,亦敵不過那死亡的終結。到最後亦都隻會化作這紅顏枯骨,得一捧黃土掩埋而已。
二人朝那屍骸磕了三個響頭,接著重新封墓將墓碑豎了起來,空氣中的氣氛有些壓抑,久久無人說話。許久之後,容狄側頭看向少女,眼神依舊溫潤:“現在已看過了,也得到了答案,先回去吧。”
洛無憂點了點頭,一行人下了山回到容王府,安兒與墨夢月都早被容狄派人送回了王府。那個小家夥方進府,自然就被得到消息的容王妃給帶走了。墨夢月受了傷也被安排在客房休息。
暫時沒人來煩擾,洛無憂鬆了口氣的同時,亦隻覺得身心俱疲,怎麼可能會推測錯誤呢?可偏偏事實是兮妃確實死了,連屍體都早已化成了白骨。
然則,不知為何她心中卻總覺得有何處不對勁兒。
這世上會那般關心容狄的人除了他的生母又還能有誰?而曦氏一族的族長又怎麼可能會那般輕易的死掉?這未免太令人難以置信!那具白骨已經證實,可她還是懷疑,她真的是上官兮兒麼?
如果她是,那個白發黑袍人又是誰呢?
撚著手中的紙張,望著那宣紙之上由墨筆勾勒出的鴛鴦玉玨,洛無憂看向身旁的男子:“容狄,你可識得這上麵的鴛鴦玉玨麼?這塊鴛鴦玉玨是那白發黑袍人的,她很看中這玉玨,甚至還為此不惜暴露自己來取回那玉玨,也因此傷在幽瀾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