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7日 早7時 某市郊外公墓
周子彬在母親的墓碑前雙手合十，傾身拜了拜。
“媽，今天是你的祭日，兒子來看你了。”
他從掃墓用的水桶中舀了瓢水，澆在碑上，蹲下來用布輕輕的擦拭。
擦到母親的名字時，他的手停下來，手指沿著名字的凹陷部分畫著，就像那晚在山上野墳前做的那樣，確認著那是屬於他至親的銘刻。
“既然要殺我，當初不要生下我不就好了嗎…”
他嘴裏喃喃自語的念著，置疑著沒有人可以回答的問題。
墓碑擦洗完畢後，他點燃了一支煙，坐倚在墓碑旁的石頭隔欄上，望著天上逐漸加厚的雲層，剛想起來預報有雨。
“我洗過了你才洗……馬後炮啊？”
漫無邊際的胡亂抱怨著，子彬將目光投向下幾層的墓碑——因為時間太早又不是清明的掃墓時節，墓園裏鮮少有人煙，但也能零星看到幾個孝順的‘孩子’。
子彬母親的墓碑是在梯形結構層級的中間位置，視野還算寬闊，很容易看到門口到下幾層墓碑的情況——所以，他很快就鎖定了一個正在接近這裏的熟悉身影。
他維持著原本的姿勢，看著那個抱著祭祀用花束的男人邁上台階一步步的向這裏走過來。
居然有些步履蹣跚呢……
過去的一些年他們幾乎天天見麵，前幾年給母親掃墓他們還是一起來的，也許就是因為太近了，他都沒有發現這個被他尊為師長的男人不知何時開始已經步入暮年。
“老師，早啊。”
“早什麼早！你昨天一整天電話都打不通，我擔心死了…”劉啟明有些慍怒的在墓碑前放下花束，雙手簡單作了作揖便繼續說，“要不是我找了市局的人問，我都不知道你昨天被他們扣留，就發了一個短信要今早跟我在這裏碰麵就關了機，搞什麼鬼啊？”
子彬一直盯著劉啟明的臉看，等到對方說完後收回目光輕輕一笑。
“你擔心我的安全，還是擔心我把你的事情說出去？”
劉啟明皺起眉頭沒有搭話，子彬從口袋裏掏了一根煙出來遞過去，又將手中的打火機打著。
那是——跟某一年他送給劉啟明的生日禮物同一款的zipper……
“你想說就去說吧，我也跟你解釋的很清楚了，那天約了趙警官出去見麵的人的確是我，但我沒有殺他，隻憑一個落在現場的打火機，你能說明什麼？我出國純粹是工作需要，並不是害怕什麼……”
“我不關心誰殺了他，反正揪出來也就是個幕後黑手的嘍囉，”子彬將對方的煙點燃，順便給自己又加了一根，“我原來一直想不通你為什麼會跟他有交集，後來才發現……原來從那之前，我就落入了圈套。”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也不想跟你在這裏糾結這種問題…”
劉啟明開始不耐煩起來，他不想聽子彬的話，索性繞過他蹲下，想舀水清洗墓碑。
他的手被按住了。
“老師……‘既成的事實，再洗多少遍也是洗不掉的，因為那是真相的因子’，這句話，還是你教我的。”
子彬輕輕的在他耳邊說著，接著從背後像牽引人偶的絲線一樣，拉起他的手腕，然後……
將整瓢的清水澆在他的頭上！
“反繭成員，刀片存儲器裏的第四個人……你好。”
與夏天的灼熱完全相悖的冰冷液體伴著寒徹心肺的聲音，瞬間讓劉啟明僵在原地。
被水花濺滅的煙頭，從指尖的縫隙弾落在地麵上。
他本該暴怒的，本該咒罵自己這個沒良心的徒弟的，他卻隻是呆呆的注視著墓碑上女人的名字，唯一的動作就是從蹲著變成跪下。
“你跟常峰根本就早有關係，但你比他可精明多了，知道阻止不了常峰搜集刀片，也阻止不了我追查這件事，於是幹脆在我自殺那天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就換掉了我的刀片，將自己的身份隱藏起來，那麼不管誰去查都查不出你，再用贏躍和曉雯製造自己被綁架受害的假象，以此機會避風頭出國，暗中慫恿常峰把事情鬧大，利用他來鏟除妨礙者，一旦出了事，所有的罪過都由他來承擔，真是天衣無縫……”
子彬的推理並沒有激起劉啟明太大的反應，他依舊跪在那裏，隻是嘴角扯著一抹詭笑。
“我一點也不覺得我做這些會有什麼好處。”
“好處？當然有，因為隻要你能除掉其他三個反繭成員，你20年前跟某些上層人士達成的秘密協定就會生效。”
劉啟明靜靜的轉頭看向子彬，表情從呆然瞬間變成猙獰怒目。
某些記憶伴著子彬的話語在他的腦中混雜的生成，那是些原本早已被淡忘了的事實。
“……你怎麼知道秘密協定的事？難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