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聽了這話頓時肉疼,衝著電話一迭聲反對:
“兒子,咱們村長家裏蓋房都沒交這筆錢,憑什麼咱家蓋房子就要交錢?六千塊太多了!雖說你在外頭掙點錢,可你以後還得娶媳婦生娃,這錢咱們得一分錢掰開兩半花,哪能隨便便宜了這幫吃拿卡要的鄉裏幹部?”
別看父親老實,心裏明鏡似的,他早看出鄉裏幹部存心刁難自己家就是為了撈點好處,兒子讓他去鄉裏把六千塊的管理費上繳,這不相當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六千塊啊!哪怕是扔在水裏好歹有點響聲?就這麼白白送給了那幫魚肉鄉裏的貪官,老人心裏怎麼能舍得?
黃一天料到父親肯定心裏不樂意去鄉裏繳這筆費,否則的話,之前鄉裏幹部找上門來要錢的時候他早就把錢繳上去了,房子也就不會停工。
他勸父親:“老爸,新房子你還想不想蓋?”
父親說:“我當然想蓋啊,我這材料都運回家了不就是為了蓋新房子嗎?”
黃一天說:“既然想蓋房子,咱們就得出錢把那幫找麻煩的鄉裏幹部給喂飽了,你要是不繳費他能同意給你蓋房子嗎?”
父親在電話那頭沉默不語。
黃一天又說:“老爸,你明天一早就去鄉裏把那六千塊繳了,記住了,一定要收錢的人開個收據,最好是蓋公章簽上字的,然後你把收據拿給我,我保管最後六千塊還得回到咱們手裏,行嗎?”
父親聽了這話頓時來了精神,衝兒子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我去鄉裏繳費,然後那六千塊你還能再拿回來?”
黃一天拍著胸脯跟父親打包票:“放心吧老爸,你兒子好歹也是縣裏的幹部,也是有身份的,這事一準沒問題。”
既然六千塊出手還能拿回來,黃一天的父親心情頓時敞亮了不少,隻是他有一點還是沒整明白,“既然這六千塊早晚還得回來,為什麼兒子非要自己去繳費呢?這來來回回不是瞎耽誤時間嗎?”
鄉下的老百姓對官場的一些事情不是很了解,可黃一天父親平常道聽途說看看電視也從中了解一些當官的彎彎道。
父親心裏清楚,反正那裏頭的學問不是自己一個普通的農民能搞得明白,但兒子好歹也是縣裏當官的,隻要他能把家裏的錢弄回來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黃一天的父親按照兒子的吩咐,從銀行裏提了六千塊的現金,裝在身上還沒捂熱就到鄉政府去交到了鄉土地所長的手裏。
黃一天的父親倒是把兒子交代的話都記牢了,沒繳費之前就問土地所長,“這錢交上去能不能給個蓋公章的收據?上頭有經手人簽字的那種。”
土地所長哪能想到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農民會耍什麼心眼?他毫無戒備之心痛痛快快給老爺子開了張收據,蓋上大紅公章後又按照老爺子的要求龍飛鳳舞簽上自己名字。
收據開好後,土地所長衝老爺子滿臉諂媚:“老爺子,這下你該放心了,回家安安心心蓋你的樓房吧,我保證沒人再去找你麻煩。”
老爺子臉上敷衍笑了笑,心裏憋著一肚子不痛快從土地所長的辦公室裏出來後,轉身坐了客車趕到城裏找兒子,親手把那張收據交給兒子後才又回家繼續蓋房子。
掌握了對方亂收費的證據後,黃一天立馬電話通知張誌和。
在張誌和的一番安排下,當天下午,縣軟環境建設管理辦公室和縣紀委相關工作人員組成聯合調查組突然殺到鄉裏展開調查。
調查組的目的主要調查最近鄉裏老百姓自建房是不是都有手續?沒有手續的是不是都要收費?這筆費用的收取是否合乎規定?
鄉土地所的辦公室顯然不能跟縣裏機關辦公室相提並論,幾張簡陋掉漆的黃色辦公桌,幾把還算完整的同色舊椅子擺放在一個大約十六七平方的房間裏,門口一塊同樣掉了漆的木牌上寫著“土地所”三個字,這就是鄉土地所辦公室。
張誌和親自帶著調查組的人來到鄉政府後,徑直先找到土地所,當一行人自報家門分別來自縣軟環境辦公室和紀委,這幫沒見過世麵的鄉裏小官吏臉上不覺露出緊張神情。
土地所長一個勁衝調查組的人客套:“那個各位領導都請坐,咱們鄉下沒什麼好招待的,這些上不得台麵的茶葉各位將就喝著,來來來,抽煙抽煙!”
張誌和今兒純粹故意找碴來了,對土地所長的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去,他領著調查組的工作人員在土地所辦公室的椅子上坐下後,先衝土地所長問道:“最近,你們鄉裏有農民自建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