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龍馬閑話赤霞事(1 / 1)

九月裏的日頭總是很溫和,最適宜去那煙火繁盛的赤霞街遊玩,這赤霞街是首裏城最繁華的一條街,正因從日出東方到晚陽西垂都恰有赤霞灑落,最是美麗,恰如霞練長鋪,飛龍擺尾。街西頭有個一丈三尺的高台,名為醉仙台,白日裏閑散的戲班子打篷唱戲,吵嚷一日,甚是熱鬧,等到暮色漸濃時戲班子一散就成為百姓家閑話賞景的佳處,一麵看那煙霞赤練,風雲散海,一麵閑扯家常,再配些小酒小菜,真算得醉倒仙人了。

說起來這日一早那齊三郎便帶著兩個隨從來到了赤霞街的李家酒鋪,他身旁多的那位是個文文弱弱的書生,此人是齊三郎在來時船上巧遇的,姓白,名龍馬,剛曉得這個名字時齊三郎隻覺得頗為清奇,念起來有說不出的趣味,那白書生卻道名字乃是取自龍馬精神之意,齊三郎瞬間便覺得這是個好名字。兩人暢談一番,齊三郎才知道白書生此行是去探望病中的恩師的,於是對他一路頗為照顧,贈了他幾本大興帶來的古籍。書生也投桃報李,知曉他要遊玩,便毛遂自薦要為他作一日向導,三郎幾番婉拒不得隻得同行,惹得三郎的親隨、名叫金展的悄悄向齊三郎咬舌根,隻覺得那白龍馬是想跟著三郎這個大戶蹭吃蹭喝的,不管怎樣,幾人此時已相伴到了這李家酒鋪。

臨街的包房位置極佳,望著大街上車水馬龍好不熱鬧。幾人入內落座,靜候佳釀之際,自然少不得閑扯闊談。“三郎,在這赤霞街上有大小商鋪眾多,酒肆當屬這街東頭李掌櫃的陳釀,雖說比不得那仙人醉,可那釀酒之法也是三代祖傳的老手藝,酒名俗氣了些,叫李家旺,聽說原本是叫極品醉魂的。”說到舊名時白書生刻意壓低了聲音,卻讓齊三郎格外不解。

“龍馬兄,既然新名遠不如舊名,當初為何要改呢?”齊三郎饒有興味地聽著。

“三郎有所不知,說起酒名,這裏頭也是頗有些緣故的。現在李家鋪子管事掌權的叫李小旺,說起這這李小旺如今也算得富甲一方了,可就是愛絮叨他大小沒了爹、是個苦孩子,隻因他那早早撒手的爹是他爺的獨子,他又是他爹的獨苗,當年老李頭白發人送黑發人著實令人唏噓,如此這李小旺便早早地在十三歲上承了爺爺的衣缽。”

“看來這李老板的立業之路也頗有些坎坷。”三郎唏噓道。

“說坎坷倒也不至於,三郎你接著聽我說完,打那時起老李頭就覺得原本的酒名不吉利,於是乎便當即改名李家旺,以後的事倒是奇了,自打改了名後李家酒鋪的生意越發好了,真的是應了那名字,是越來越旺了。於是那金晃晃的李家酒鋪的招牌就算立穩了。”說到這裏白龍馬眼裏滿滿都是豔羨之色。

“時也、命也!也是這李家有造化,而且是大造化啊!”齊三郎望著包房裏的景致布置不禁感歎。

“可挨著這李家鋪子的便是那神乎其神、更加了不得的玲瓏閣了,也隻有赤霞街的老戶們清楚,我也是聽恩師講過,就在李小旺他爹死的那年,也是二十二年前了,這玲瓏閣仿佛一夕之間就開了張,那時兩家一紅一白,真真是讓人感歎,大家都以為這兩家會因此水火不容,可據說沒幾年這兩家便親如一家,外人看來是那玲瓏閣的神秘辛家格外照顧李家的生意,靠著辛家的大樹,李家的酒水竟得以賣到大興去,如此也難怪會發財,其實明白人也曉得這辛家船載水運更是日進鬥金,老閣主早就在頭五年裏就交了權,躲在藏雲樓享清閑去了,他那個更為神秘的兒子辛澈全盤接手,倒是一點不比老子差。”齊三郎聽著白龍馬的故事,看著書生說得眉飛色舞,吐沫橫飛,卻想著那日在藏雲樓結交的玉麵公子,隻覺得這辛家父子迷霧重重,迫不及待想去那玲瓏閣探一探。

終於等到佳釀佳肴上桌,三人都對這李家祖孫的手藝讚不絕口,連帶著也讚歎了這家的廚子,“少爺,小的再去裝些李家旺,”一向寡言少語的金展似是格外愛這李家旺,說罷沒等齊三郎答話,他便拿著三五個酒袋興衝衝地去樓下買酒了。

“沒想到金展兄如此喜愛這酒。”白書生笑道。

“大約是味道極似我們家鄉之味吧。”齊三郎一番話倒讓白龍馬格外驚異:“竟如此巧!不過杜康之藝,代代承之,說來也不都是來自五穀雜糧、清泉淨水,的確難保有一二相似。”

把酒言歡最是酣暢淋漓,臨別之際果然是金展把酒錢結了,白書生臉上也似有慚愧之意,順水推著金展又一番婉拒,這才擺脫掉這白龍馬,看著金展此時強作不舍的僵硬表情,齊三郎隻在一旁偷笑不語,“你似是極瞧不上這白龍馬。”金展回頭道:“我最是瞧不上那空談的文弱書生,自古以來那些書生大多氣量狹小、又好搬弄是非,最是可惡。”

齊三郎卻冷眼道:“看來以後得少讓你陪瑤妹去聽戲聽曲。”說罷便徑自往玲瓏閣走去。

金展一愣,片刻才緩過神來:“公子等等我,公子,公子,其實我覺得那書生中也有一些氣量大的...”引得齊三郎臉色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