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我幫你介紹一個男朋友怎麼樣”,臨別時我突然想到顧飛飛,“我這朋友也沒什麼特別的優點,就是為人特好,善良,勇敢,大方,誠實,勤奮,上進,腦子還很活絡。”
“上海的還是外地的”,許菲兒關心這個。
“上海的,家就住虹口。”
“你可別找個騙子,人家許菲兒很單純的”,童小語一萬個不放心 。
“這你絕對別擔心,說實話,我的朋友就沒有一個不單純的,個個跟我一樣。”
許菲兒聽了開心死了,連忙把家裏的電話給了我,並許諾如果成功了一定請我和童小語吃飯。
6
晚上一回到宿舍我就對正埋頭打遊戲的顧飛飛說:“哥,幫你介紹一女孩子吧。”
“真的假的啊?”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啊,你不要我就介紹給別人了,這裏光棍可不止你一個。”
老馬睡得正香,鼾聲連天,可聽到我要給顧飛飛介紹女人,吧唧就清醒了,眼睛睜得滾圓,精神抖擻地對我說:“嘿,蘇揚,說什麼呢?什麼女人啊,大聲點……。”
“沒你事,睡覺吧你”,顧飛飛來神了,把我拉倒一邊:“長得如何啊?醜女我可不要。”
“幫幫忙!我介紹的會有醜女嗎?跟你說那女孩子個子不要太高,長得很漂亮的。”
“是胖子嗎?。”
“不胖,身材前凸後凹,不要太好!”
“不會吧,這麼好那你幹嗎不自己要,我看其中必定有詐?”顧飛飛神秘兮兮看著我說。
“詐你媽的頭啊,你以為我不想要?那女孩子太現實了,號稱隻和上海人談戀愛,我們這種外地人她看不起的,所以隻能便宜你小子了。
“不錯,不錯,可以考慮哦”,顧飛飛一臉淫笑,“你把她電話號碼給我吧,明兒我就給她打電話。”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圖書館看書的時候就見顧飛飛正怦怦地滿宿舍翻電話卡,最後終於在我的抽屜翻到一張新買的201卡,顧飛飛揮舞著我的電話卡說說給許菲兒打個電話,就幾分鍾。等下午我回到宿舍一查餘額居然為零。我問顧飛飛情況如何,結果顧飛飛拉著我滔滔不絕講了半個小時他和許菲兒打電話的事情,興奮得不得了。
第二天我叫顧飛飛出去玩的時候他死活都不睬我,說還要給許菲兒打電話,就這樣在隨後的一個星期顧飛飛徹頭徹尾改變了自己的生活習慣變成了電話超人,打了一個星期的電話後顧飛飛終於決定和許菲兒見麵了,地點就在人民廣場大屏幕下。見麵那天早上天還沒有亮顧飛飛就把我叫醒,說自己太激動睡不著了,然後反複問我許菲兒會不會是醜女呢?會不會是胖子呢?然後到水房打了兩壺熱水,站在廁所裏洗了澡,還噴了老馬的香水。臨出門的時候鄭重其事對我說:“蘇揚,記得有空燒燒香,我的幸福可就看今天了。”
看他興師動眾的樣子,我納悶了,他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在乎的嗎?這樣還叫不在乎嗎?
我突然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
晚上直到十點多顧飛飛才回來,一臉的憔悴,看到我的時候,立即傷心的不得了,直往我身上撲了過來。
我想糟了,打認識這家夥開始從來沒有見他這樣悲痛欲絕過的,我想顧飛飛肯定是受什麼致命打擊,真是作孽啊!這好好的介紹什麼女朋友呢?
我抱著著顧飛飛,我說:“你就別再傷心了,哥們明天再給你介紹一個更好的。”
“不要了,謝謝哥們,你的心意我領了”,顧飛飛把頭埋在我懷裏,手舉在空中直舞。
“你就別難受了,你倒是說今天發生什麼事情了。”
“發生大事了”,顧飛飛含糊不清地說。
“什麼大事,你別急,慢慢說,哥們給你做主。”
“大哥”,顧飛飛猛地抬頭,然後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緩緩地說:“我今天和許菲兒上床啦。”
“哈-哈-哈-哈-”,顧飛飛突然發出陣陣狂笑,然後一下子撲在床上打滾,一邊打滾一邊叫喊:“我真是太牛B啦。”
7
以上所有的故事都發生在2000年九月之前。
九月是一個分水嶺,過了九月我就是一個真正的畢業生,我的學生生涯就開始倒計時。過了九月夏天就走了秋天接踵而來,我們開始脫掉一些衣服然後換上另外一些衣服,過了九月,我們的青春又少了一程我們又開始年老一分,過了九月,我們繼續保持庸庸碌碌的生活昏昏沉沉的人生,卻又是在這樣簡單煩瑣的過程之中開始長大成人。
當然,過了九月我依然多愁善感,我自以為在為時不久的大學生涯裏我的生活將不會有任何改變,我將保持目前的狀態渾渾噩噩渡過這最後平靜的光陰,對此我常常表現出一定的感傷。可顧飛飛卻不會這麼想,因為他覺得畢業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我知道很難去說服一個天性樂觀並且擁有愛情的人,所以我不會去和顧飛飛討論畢業對我們而言究竟是解脫還是折磨,我隻會發發牢騷抱怨上帝他老人家太忙了,忙暈了頭就把我給忘記了,三年前他給了我一個平凡的開始一年後還要如此平淡無奇的結尾,這多少有點殘忍。
後來很可能是上帝聽到了我這些牢騷,於是他生氣了,他老人家決定好好修理修理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也就是說那一刻我的命運其實已經改變,隻是究竟是福是禍,誰也不知道。
8
顧飛飛和許菲兒的感情日益升溫,這兩個小混蛋充分讓我明白了什麼叫臭味相投,沒過多久他們開始用老公和老婆來互稱對方。許菲兒她們開學後顧飛飛每天大清早都會騎車去她家接她然後送她上學,等下午再騎車接她放學再送回家,所以很長一段日子裏我看到顧飛飛最多的時候他都在騎車,我讓他停一停和我說幾句話,他說沒空他很忙,為了發泄我的憤怒,我嘲笑叫他是車夫,結果顧飛飛把這個稱號作為一種肯定,他的理由是: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做車夫的,最起碼我就沒有資格。
戀愛的人都是固執狂,並且神誌不清,我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就不和他多計較什麼,顧飛飛深深陶醉在這份戀情之中,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熱和純真,純真到推翻了他以前那些經典的論斷,如果再和他說什麼“談戀愛隻是用來玩玩的”他保準會驚訝地對你說“怎麼可以這樣呢?不可以這樣的,這樣太不負責了”之類的屁話。一段時間內這兩個談戀愛談的忘乎所以的家夥興致勃勃號稱要同居,後來因為沒有鈔票租房子而作罷,而沒有房子最大的痛苦就是沒有地方做愛,所以我們的宿舍,學校的操場,甚至虹口公園內的石頭上都成了她們風月場所。
後來的後來,顧飛飛曾無數次指著虹口公園內的石頭對我傾訴,他說就是這些凹凸不平、黑不拉幾的石頭見證了他們純潔的愛情。說這些話的時候許菲兒已經離開了他了,顧飛飛曾對我說許菲兒將會是他愛情的終結者,因為其他女孩子和許菲兒相比隻能算過眼雲煙,隻是顧飛飛猜對了前頭卻沒有猜中這結局,許菲兒確實把他的愛情終結了,在他們談了三年後,她把顧飛飛給甩了。
也就是在虹口公園的石頭之上,顧飛飛一邊用力拍打著那些堅硬的石頭一邊痛哭流涕:“我他媽的再也不會那樣去愛一個人了,再也不會了。”
許菲兒離開顧飛飛是因為嫌棄他沒有鈔票,那個時候許菲兒已經上班了一段日子,在淮海路一家高級寫字樓做老板的私人秘書。我看到許菲兒對著顧飛飛大聲咆哮說人家一個月拿一萬多你一個月才一千出頭你怎麼養我啊?
我又想起2000年夏天的一個下午,紮著馬尾辮摟著顧飛飛滿臉幸福的許菲兒搖頭晃腦地對我表示感謝因為我幫他介紹了那麼好的男朋友。
“蘇揚,真的要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我還不認識我老公呢。”
而三年後,同樣是這個女人,在怒罵過顧飛飛之後對我說:“他那麼醜,又沒有錢,還很邋遢,我真擔心他以後還能不能找到女朋友,這種人我真不曉得當初怎麼和他談的。
完成這一切的轉變隻花費了三年,年的時間或許不是很長,一個中年人過了三年還是一個中年人,一個老人過了三年還是老人,可三年的時間也不短,三年可以把一個初中生變成高中生,三年可以把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變成利欲熏心的女人,三年也可以把一份愛情傷害的支離破碎。
我親眼看著這一切的轉變,奇怪的是,我一點都不覺得這很殘忍,仿佛天經地義。
9
顧飛飛那邊熱鬧,我這邊也不甘寂寞。
大四開學後,童小語變本加厲的和我保持著交流。不過方式有所改變,因為平時全天都要上課,星期天又要陪媽媽,所以童小語很少有機會再叫我出去陪她玩,甚至連mail也不太給我寫了,童小語說她媽媽很壞的,經常會偷看她的mail,而如果被她媽媽發現她和一個網友寫了這麼mail,她媽媽肯定會“殺”了她的。小姑娘小心謹慎的做法頗讓我欣賞,可就在我對天長歎以為可以喘口氣的時候她卻興奮地告訴我以後可以給我寫信,她的意思是反正上課也沒有勁,和許菲兒她們說話還不如給我寫信有意思呢,而且可以及時和我交流,也就是說如果有話想對我說了就趕緊拿筆寫上幾句,然後藏起來,等又有話講了再寫幾句,童小語說這種感覺非常地溫馨,仿佛我一直在她身邊聽她傾訴。
童小語所學的一個專業課程就是書法,我不懂書法卻也看得出來童小語的鋼筆字已經具有一定的功底了,反正是我們這種平時自詡字跡牛B的人所不能比擬的,這一點已經讓我比較鬱悶,另外童小語在每封來信後都會附上一封用毛筆臨摹的《蘭亭序》,據說這是她們每天的習作,一開始是楷體,寫到後來就是草書了,張張都看的我唏噓不已。最過分的是童小語強迫我也用筆寫信給她,天曉得她怎麼會有這個可怕的想法的,反正是害人不淺,我不但要像模像樣的到超市買花花綠綠的信紙信封,更要刮腸搜肚遣詞造句敷衍她,照顧她的小情趣。童小語習慣在信中夾很多她平時收集的小玩意兒,而為了禮尚往來,我也會隨信夾點東西,大多是路上撿到的落葉,地上拔的小草什麼的――就這些還被童小語精心保存著,後來有天一起拿出來放在我的麵前的時候,那些葉子都已經發黃了,卻保存完整,讓我感動得不行。
就這樣,大四第一學期的前三個月我們差不多以每兩天一封信的頻率交往著,童小語越寫越有感覺,有的時候會一天來個好幾封信。對於小姑娘的折騰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所以我隻得繼續過著痛不欲生的生活,而最讓人氣憤的是童小語每次來信都要指責我的字太潦草,用她的話而言就是:“蘇揚,你要好好練字了,你這個字連小學二年級的學生都不如。”
誠實從來都是童小語同學的優良品質,她總是會毫無顧忌地打擊著你,讓你憤怒,讓你自卑,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你會很難受。幸好,對此我早已經麻木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