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日子了?芸墨數不清了。眼皮已經累的不行,合上眼又怎麼也睡不著,天一亮卻無比的精神。她就好像一具行屍走肉,鏡子中的臉早就蠟黃不堪,周圍稍微一點聲響都能讓她草木皆兵的心撲通跳個不停。什麼都不做的時候,坐在屋裏,四周好像都是心裏一上一下的聲音,有時候可以對著屋裏的一角盯上一整天,回過神的時候很多次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又是一夜無眠。
她的精神已經緊繃到極限。放不開,怎麼也放不開。
都結束了?就這樣結束了?
他怎麼能直視她的眼睛,然後告訴她他從來沒有愛過她?他怎麼能一字一句的質問她,是不是以為她的那些心思,是他看不懂的?
她隻是壓著心裏的怒火,依舊溫順的問他,為什麼八福晉會懷了身孕,他的臉卻當場就冷下來。接下來的對話,就像烤紅了的鐵鏽烙印在胸口那麼疼。她想忘,卻怎麼也忘不了。
如果說失神隻是第一步,接下來就真的變成落魄,她開始拿不穩東西,手不停的哆嗦。不隻是手,隻要有聲響就渾身顫抖,止不住。
幾次拿著桌上的糕點,拿起來手伸在空中,思緒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裏,再低頭,東西早就掉到地上。
這些都是次要的,後來便是雙眼無法對焦。看什麼都是雙影,連眨眼的力氣也無。
她太疲憊,卻怎麼也睡不著。總怕一閉眼,就再也睜不開。夜裏瞪著眼睛望著床架,眼前劃過的,是一顆顆小星星。稍瞬即逝。
小星星越來越多,以至於大白天都能看到。
她不知道還在硬撐著做什麼,卻也不知道不硬撐著還能做什麼。
幾日下來,人瘦了一圈,什麼食欲也沒有,連喝水都乏力張嘴。
數著眼前的小星星可以數上大半天,有時候數著數著自己就咯咯笑出聲。笑完自己僵在原地卻完全不知道為什麼笑。
而現在,她死死盯住桌上的杯碗,沒有原因。然後杯子開始變形,茶壺越來越像是一個會跳的小鴨子,黃色的,扁扁的嘴,小腳丫一上一下踩在桌上,呱呱叫著。
芸墨看的入神,伸手撫摸小鴨子的羽毛,這麼柔軟,好像捧起來蹭在臉邊,抱著入眠。小黃鴨走了幾步,轉過頭看著她,竟然說起了人話。
“你好,我叫鴨子,你是誰?”
“我是芸墨!”
“我迷路了,你可以帶我回家嗎?”
“你家住哪裏?”
小鴨子嘴巴一張一合,聳聳肩膀,“我迷路了,我不知道。”
“你是鴨子,會遊泳嗎?”
“會的啊,我媽媽小時候帶我去學過的。呱呱。”
“院子裏有口井,你是不是從那裏來的?”
“也有可能!”
“我送你回去,你怎麼感謝我呢?”
“我請你來我家做客吧。”
薛嬤嬤邁進屋見到的卻是,芸墨披頭散發的捧著茶壺在臉上蹭來蹭去,溫柔的自言自語道,“那我送你去井裏吧。”
嚇刹了薛嬤嬤,“小主你幹什麼?!”說罷衝過來用力拉了把芸墨。芸墨手裏的茶壺應聲摔碎在地上,濺了一地的茶水。
芸墨怔怔的望著小鴨子吐著鮮血,一口口的在捯氣兒,嘴裏越發冷淡,“我要死了,你到井下見到我父母,告訴他們我是怎麼死的。”
“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芸墨猛地站起來,難過的臉糾結在一起,“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薛嬤嬤趕緊叫了下人過來反扣住芸墨的雙手,見她嘴裏又是井又是死的,嚇的叫人綁了她的手,按回炕上,留兩個宮女盯著,一路跑回前院給慧妃稟報。
“娘,娘娘,芸墨小主,怕是失心瘋了!”
。。。。。。
所以芸墨瘋了。
也不是完全瘋了,有時候躺在炕上愣愣地盯著床架,還是能聽得懂周圍人都在說什麼。
太醫匆匆過來看了一眼,八成是惠妃怕她出什麼亂子,跟芸墨家裏不好交代。但是最近惠妃已經漸漸看的明白八阿哥對她的心思也是沒有了,如果八阿哥不再要她進府做妾,留著芸墨在惠妃宮裏也沒有大用了。畢竟是人家的格格,又不是宮女,到時候被人說惠妃扣著芸墨不放,臉麵上也掛不住,就多少態度上對芸墨也是冷淡了下來。太醫自然也不是把芸墨當成多精貴的身子在看,開了幾副定神的方子就走了。隻有薛嬤嬤還算拿過芸墨的好處,到現在也上點心盯著宮女每日按時給芸墨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