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看到石椅上他們身上映著太陽光的明亮,四目相對的雙眼都微微發紅,卻壓不住臉上興奮幸福的表情。
在那樣刺眼的光亮下,憐梅終於懂了。
就算她再像雨京,長得再像,性子再像,她也不是她,她永遠不能在爺的心裏取代她。
而那兆佳雨京如果回去皇城,她在爺麵前,就再沒有容身之處。
那些隱藏在她心裏的誓言,現在聽起來好刺耳。
更刺耳的是,她仿佛又聽見瓜而佳氏在她奉茶的時候,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自己,嘴角哼出來一聲冷氣,“也不過如此。”
她聽不清他們再說什麼,她隻看見他們緊握著手一起離開,留下她自己,在那陌生的異鄉院子裏,就著天邊微亮的雲彩,哭花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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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有跪下,他比她先跪在皇上麵前。
她倉促地跟著下跪,還沒想好要怎麼和龍鬧騰說,他又比她快一步開了口。
他叩頭,聲音洪亮堅定,“請皇阿瑪網開一麵,讓雨京和我們回京!”
她跟著叩頭,後背有少許冷汗,不敢瞅皇上的表情。
康熙隻是默默地看著地上的兩個人,神情有一瞬間的淡然,卻被更多的無奈掩蓋而過。
讓她回去,胤祥一時喜悅,又會換來宮裏多少冷言冷語?不讓她回去,胤祥是不是真的後半輩子都要那樣陰沉不定?他是不是又要再一次失去這個兒子?
從當年康熙第一次在那個小亭子裏,看見胤祥伸手牽住雨京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後,不容置疑地回答不出時日她就會被調教的知書達理那一刻開始,他隱約中似乎就知道,他的十三皇子怕是有了懵懂之心。
那是多久的事情了?康熙心裏不免有一絲苦笑,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你想明白了?”康熙沉思片刻,臉上有明顯的倦怠。他直視低著頭的雨京,緩緩問道,“你說說看,你想了什麼。”
雨京悄悄抬眼望了望皇上,繼而又低下頭,半響後才道,“民女想回京,民女想回家。”她頓了頓,“民女心裏有一句話,在心裏存了有些年了,也想稟告皇上。”
康熙點頭示意讓她繼續,胤祥也轉過頭默默望著她。
“當年皇上說讓民女出宮,民女心裏很多年都不懂為什麼要讓民女假死。後來民女明白了,皇上雖然嘴上說等有朝一日讓民女回去和阿靈阿對證,卻確實是為了留民女一條性命,要不然民女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麼下場。民女年幼無知,曾經犯過很多錯,也害了很多人受牽連,這些民女沒忘,也永遠忘不了。”
她繼續說,“那日皇上問民女為什麼沒有回去草原,不是沒有想過,而是下不了心。皇上沒有責怪民女當年在草原上對您的不敬,最後還救了民女一命,民女如果因為自私自利跑回草原,一時和阿爸額吉見麵固然美好,卻定會辜負了皇上的安排。皇上不忍心殺了民女,民女也不能置皇上於不仁不義......”
“皇上問民女下一步有什麼打算。”雨京神色鎮定,一字一頓道,“民女想和十三阿哥回京!”
一時間屋裏寂靜無聲。康熙若有所思的看著雨京,然後低頭喝了一口茶,依舊默不作聲。
“好個不仁不義。”良久之後,康熙忽然冷笑道,“你現在說要回京,就是對朕仁義盡致了?”
胤祥神色肅然,“皇阿瑪,兒臣求您給雨京,也給兒臣指一條明路。”
康熙氣問道,“明路?”然後臉上有無奈又憤怒的神情,“朕還想讓你們給朕一條明路,你們可有想過回去京城怎麼麵對當年那份爛攤子?誰又要替她收拾那些?你們把朕到底放不放在眼裏?!”他手指著他們的腦袋,“你們就沒有半點懼怕?你們就沒半點考慮過回去要怎麼辦?”
兩個人忙跟著又叩頭。胤祥低壓著頭,語氣卻十分肯定,“回皇阿瑪,兒臣不怕。兒臣隻記得皇阿瑪曾經教導過,如果想要的東西好不容易爭取到了,就要加倍珍惜。兒臣知道皇阿瑪一直有心嗬護兒臣,也有意保護雨京周全,兒臣隻望皇阿瑪別再拆散我們!如果不能回京,兒臣願意留在江寧。”
“你說什麼!”康熙大怒,一隻大手把桌邊的茶杯掃到地上,氣的他臉色灰白,額頭直冒青筋。
“雨京是四十一年皇阿瑪親筆聖旨給兒臣指的婚!”胤祥身體有微微的顫抖,但卻忍不住還是提高了聲調,“這麼多年皇阿瑪不逼兒臣立嫡妻,難道不是皇阿瑪心裏也想著曾經念過的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