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房間裏說說笑笑,刻意不去碰觸離別的淡淡悲傷。
雨京不擔心酒樓的未來,唐四和吳大娘畢生的心血都在這裏,他們又有真本事,不會讓人失望的。讓她最放不下的,是琴香和巴圖。
她親昵地拉著琴香的手久久不鬆,有很多感謝的話想和他們說,一時又不知道從哪開口。
幾年下來,她和琴香早就建立了一種相依為命的友情,就連巴圖在她心裏也早就不是阿爸派來照顧她的隨從,而是另外一個不能分隔的親人。
再不能分隔,她也明白他們是應該留在江寧的。琴香好不容易終於有了定在一個地方的欲望,而巴圖這些年也常常說著對江寧的喜愛,好像真的打下了自己的一片天。
她轉頭看胤祥,他早就已經累的不行,從剛才就一直靠在床邊靜靜聽他們說話,一夜沒睡的他早也都體力不支,忽睡忽醒的,眼皮雖然微微閉著,但嘴角依然帶著微笑。
雨京心疼地幫他披上件披風,他忽然冷不丁身體猛地一顫,惺忪的眼眸裏有一瞬間的茫然,不知身在何地的無措驚慌。直到他的眼睛找到雨京,臉上才漸漸恢複平靜,又跟著牽起一個略微無奈的苦笑。
他竟然以為自己又做了從前那樣的夢,夢裏他們相擁親吻,他鄭重地許她一生一世......然後總是在下一刻驚醒,他在黑暗中獨自承受沒有她的悲哀,睜著眼睛直到天明。
可是他現在已經明白那再都不是夢境,而是她真的就在眼前,溫柔笑望著他,眼裏也有和他同樣的那份安然。
“......嚇了我一跳。”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拉高披風,試圖掩蓋剛才那一刹那的慌神,“你接著說你的,我聽著呢。”
話雖這麼說,可沒一會兒還是又合上重重的眼皮,靠著床邊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琴香和巴圖不約而同都噗嗤笑了一聲,然後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空氣突然又尷尬起來,琴香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臉轉去別處。巴圖傻愣愣的盯著她的後腦勺半天,悶聲不吭的也轉過臉。
雨京實在忍不住笑出聲,而後趕緊捂住嘴怕又吵醒了胤祥。
她湊過去拉把凳子坐在他們麵前,把這幾年存下來的錢都攤開在桌上,壓低著聲音說,“這些年咱們一起苦過累過,如今我要走了什麼都給不了你們,這些錢雖然不多倒也是一份心意,你們要是不收我可要翻臉了。”
琴香明白雨京要是固執起來是個什麼樣子,笑著用帕子把錢包起來收好,“你以後可是皇家的媳婦了,這錢我今天不僅要收,我以後還要登門拜訪要更多呢。”
頓了頓,又有點感慨,“我最近倒是常常會想起來當年你打翻那一整盆水,潑的可嬌渾身直打哆嗦,你在那兒一個勁兒的喊,問我們怎麼能打那麼冰的的水給你洗臉。”
“那倒是婉玉的主意,要治治你的那囂張的樣子。”琴香苦笑,“想著你一路叫我香姐姐,結果這幾年我覺得你更成熟幹練的多,我倒成了個沒心沒肺的瘋丫頭。”
她們兩個人相視一笑,更多的話都心照不宣了。曾經吵過嘴,紅過臉,更多的是多年的互助和喜悅,一時感觸良多。
“我寫信給你們!”雨京笑道。
巴圖卻突然沒頭沒腦冒出來一句,“多虧了李公子教公主識字念書了,回去京城咱們也不輸那些大家閨秀。”
看琴香恨的都想要拍桌子了,雨京趕緊拉住她換了個話題,“以後我要是受了委屈,回來投奔你們可別不開門,我還要做你們孩子幹媽啊!”
琴香突然提高了音調,眼睛瞪的老大,“說什麼混話呢,當我瞎了眼睛啊?”
換成巴圖一臉尷尬難堪的又低下頭。
琴香徹底被激怒了,“你幹嘛不說話啊?你不是真當我看上你了吧?”
巴圖粗野豪邁的臉上竟然越來越紅,到最後是連到耳根的滿臉通紅,他有些不服氣被人看扁瞧不起,而且這人還是琴香。重重鼻子哼了一聲,“也不是誰當初說清晨進貨害怕,非要纏著我胳膊,大姑娘家的,真不害臊!”
琴香一愣,下一刻羞得她無地自容。她紅著眼圈站起來指著巴圖的鼻子,氣的身體直顫悠,“你再說一遍?”
“沒聽見就算了。”巴圖語氣裏也有了惱意,粗厚的大手緩緩叉在腰間,“我不說話你就當我是傻子呢,那點小心思誰看不出來啊。”
琴香已經氣的都能感覺自己頭頂冒煙了,“你放屁,誰看上你了?你怎麼不說你在濟南的時候偷著塞給我饅頭了?你怎麼不說我腳崴了那次你非要背著我回來了?我自己不會走路啊?我用你假惺惺的啊?你怎麼不說那時候酸溜溜的說酒客不懷好意看著我啊?你眼睛閑的啊?你老盯著我幹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