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李太醫而來的時間,像是從來沒有過的長久。雨京沒有去看畫蘭,她一早已經累的沒辦法再看見一次畫蘭那副病態,可還是心神不寧的在屋裏走來走去,一圈又一圈,止不住的心慌意亂。
冰青後來走進來拉著她坐下,“福清不是過去看了?福晉安心便是,如果真出了什麼事情,福晉也做到仁至義盡了。”
卻不知道什麼原因,雨京打了個寒戰,隻覺得四周冰冷一片,隻好把自己的胳膊抱的更緊。腦海中全是昨日畫蘭皮包骨一樣的麵相,讓人看了心驚,不由自問,畫蘭活到今天這一刻,算不算也對胤祥仁至義盡了?
該想什麼,不該想什麼,有些時候總是混雜在一起,分不清楚。
李太醫終於來了,半個時辰之後福清回來說瓜而佳氏醒過來了,但是她想見福晉,李太醫也想見福晉。
李太醫帶來的並不是好消息。他說側福晉今天一早咯血,盜汗嚴重,之前的風寒大傷元氣,現在已經移至肺葉間,症狀看似癆病,多則半個月,少則幾日。李太醫可以壓低了聲音,“福晉應當安排府裏準備後事了。”
聞言雨京愣了半響,“沒有治好的可能了?”
“民間也有治好的先列,微臣隻能盡力醫治,這個病十有八九是……”
“既然治好過,就按照之前的先列抓藥開方子。”雨京突然打斷他,猛地站起來提高了嗓門,“這裏不是民間,李太醫你自然知道十三阿哥府是什麼地方,側福晉又是什麼身份,大阿哥昨日染了風寒都能挺過來,如果你治不好她,就等著十三阿哥回來參你一本!”雨京狠狠用力拍下手邊的小桌,桌上的茶碗被震得一顫,李太醫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連老白說實話都沒見過福晉動過這麼大的火。
去往畫蘭院子的途中冰青一直攙扶著雨京,生怕她踩不穩摔倒了。雨京跟著笑了笑,“我就看起來這麼嚇人,連你都變得這麼小心翼翼的?”冰青抬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你剛去恭親王府的時候比剛才可嚇人多了,我是看你臉色實在不好。”
“有多不好?”雨京笑著推開冰青的手自己走著,“有沒有雙眼深陷,瘦弱如柴還是看起來就要死了?”
“福晉如果心裏還有當年的那些日子,就容我多講一句。”冰青幾步跟上來,“福晉可還記得婉玉?她當初跳井的時候,我們不是一樣無能為力?側福晉如果沒了,福晉以後日子不是更平順的?何必為這樣的人大費心思?”
雨京已經邁進了畫蘭的院子,隻衝冰青擺了擺手讓她不用再往前走,“婉玉跳井是她自己的決定,畫蘭不是,她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情,她不能死。”
畫蘭屋裏一片死寂,陪同的丫鬟都因為聽說側福晉得了癆病不敢再進來伺候著。雨京在門口已經被勸說過不能進去,但是她還是進了屋,遠遠一看,畫蘭躺在炕上微微眯著眼睛,虛弱的已經坐不起身子了。
沉默無語,雨京在屋裏站了很久,直到渾身冷的發抖。
畫蘭忽然蒼白的笑了笑,“我當年選秀的時候,其實是很想嫁給太子爺的。”她的聲音輕的像是在自言自語,“我額娘說,宮中皇子各個驕縱妄為,給的感情都不是真的,如果我可以指婚給太子,阿瑪可以連升三品,兩個弟弟今後的日子就有出路了。”
“進了宮我們秀女常常會討論這幾個皇子,除了太子爺我還聽說有個阿哥帶人和藹溫柔,總也是寵辱不驚的,那就是十三阿哥。可是我心裏隻想著能嫁給太子,我還給太子親自挑上的秀女茶裏下過藥,我隻想阿瑪額娘有一日能風風光光的。秀女的命不是自己決定的,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跪在地上讓惠妃一會兒許給四阿哥,一會兒又許給十三阿哥。我當時心裏想,如果不能嫁給太子,我就嫁給這個大家嘴裏說的十三皇子吧。”
雨京還能看見畫蘭眼裏隱約有亮光閃動,回憶的片段也慢慢占據她的心房,幾乎一瞬間還能感覺到當初那個手掌打在臉上,劃過眼睛的痛楚。曾經的她過於衝動,曾經的她不明白宮裏那些娘娘之間的一顰一笑都有著這麼多的意味深長,曾經的她認為可以用拳頭解決任何擋住她去路的人。可是那種絕望的疼痛牢牢刻在心裏,她和畫蘭的淵源太久遠,她在宮裏每一次被打的渾身傷痛都是因為畫蘭的存在。
雨京轉過身望著院子裏開的耀眼的一片菊花,淡淡地說,“我不是過來聽你說這些的。”
“我知道。”畫蘭苦笑,眼神同樣隨著她望著屋外,“我有事情想要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