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從那間城外的別院左轉右轉顛簸回到家的時候,因為有孕在身,雨京早就累的不成形了,隻有手裏的帕子擰了又擰,揉了又揉,也發泄不了心裏的憤怒。
一合上眼,還能清楚地看見冰青那張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磕到額頭淤血,磕到說話都說不利索......她隻求,十三阿哥和福晉能放過她的孩子,那個同樣一臉恐懼跪在他娘身邊,哭的雙眼發腫的孩子,她和吳大進唯一的孩子。
雨京隻記得喉嚨裏發出的聲音,像是根本不屬於自己,她一次次在怒氣難消的時候不停地歎息,“你對不起太多人了。”
把冰青所言原封不動轉告胤祥,說完了已經夜深。他聽了不禁皺緊了眉頭,看雨京也是眼圈紅紅的,長歎一聲,拍了拍她肩膀,心疼地哄她,“歇了吧。”
“我睡不著。”雨京愁眉苦臉地坐在一邊揉眼睛,“竟然能安排到這麼長遠的事情,她到底是通天還是怎麼著!”
胤祥坐在書案後麵,臉色已經十分不好看,好半天不說話,屋裏靜的有些嚇人。
“她一個婦人又哪能想到這麼周全?”他突然猛地一拍書案。
雨京怔了一會兒,“胤禎?”說完這話把自己也嚇了一跳,“我不信他能有這種野心。”
胤祥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低頭擺弄手裏的扳指又半天不言語。隔了好一會兒,他淡淡地說,“胤禎再不是你認識的胤禎了。”像是自言自語,頓了頓,無奈一笑“胤禎再不是我認識的胤禎了。”
芸墨對冰青那些年的安排囑咐,很顯然聽在胤祥耳朵裏,像是一個個耳光子扇在臉上,他覺得胤禎這幾年都在背地裏派人監視自己一舉一動,本當是芸墨使得小計倆,沒成想冰青說出來之後變相更像是胤禎的陰謀。對雨京而言,她不想袒護誰,可總覺得這不像是胤禎會幹的事情。
她心裏接受不了,一個人會有這麼大的改變。但轉念一想,芸墨又何嚐不是?
為著胤禎有沒有做這些事情沒必要吵架,雨京又累又困,一躺下來靠在胤祥身邊就睡著了。胤祥把她抱在懷裏,輕輕撫著她隆起的肚子,一夜未眠。
胤祥主張冷靜對待,冰青就被留在了那間院子裏,到底要留她多久,雨京也不知道。吳大進在衙門裏一直押著,似乎是有人在背後做了手腳,他的案子一直都沒審理。胤祥冷冷地發過話,“就看誰先沉不住氣了。”
雨京默默看了胤祥一眼,如果真的是胤禎,沉住氣這種比賽他必定不會贏得了胤祥,但如果不是胤禎呢?如果真的是芸墨一個人呢?
那冰青就有的見不得天日了。
才剛過完年,正月初七,五阿哥弘[日兄]出生了。
月子過了,幾個孩子過來看弘[日兄],小孩子下手沒有輕重,都搶著要抱弟弟,弘[日兄]被折騰的哇哇大哭,雨京看著心裏難受,大聲訓了弘暾一句。
弘暾紅著臉躲到一邊不說話,若彤看不下去,“額娘就疼弘[日兄]!”
“誰說的?”雨京哄著弘[日兄]急著解釋,“額娘你們都疼。”
“額娘眼裏隻有阿瑪,說疼我們都是瞎掰!”弘晈撅著嘴,狠狠別過頭的樣子笑壞的雨京。
“咦?”妙彤也瞪大了眼,奶聲奶氣地,“阿瑪說不能瞎掰。”
依彤在旁邊咯咯笑不停,弘昌也插一腳,“額娘該罰。”
“恩,額娘是該罰。”
你們幾個沒大沒小的,跑這兒算計怎麼迫害你們老娘呢?雨京眼睛一瞪,“罰我?”
“罰我?”雨京又重複了一遍,“你們也不看看,誰給我背後撐腰呢?你阿瑪說罰那才叫算數,你們幾個......”她看幾個小不點都突然噤聲,朝著她身後謹慎地站著筆直,暗著喊了一句,壞了!
“是該罰。”胤祥幾步走過來,一臉正色白了眼雨京,“就衝著我站你這身後這麼半天了,你都不知道,還想著爺給你撐腰?”
雨京不好意思地笑了,湊近了些,才要說話,卻發現幾個孩子還是那樣站著,這次望著的,是他們阿瑪身後。
萬歲爺一身暗綠色長袍,遠遠站在院子裏悠悠注視眼前這一家子人,身後隻跟了兩個太監。
胤祥跟著雨京的視線回頭一看,身體猛地一震,眼裏閃過幾分詫異,半天沒回過神來。
府裏上下都嚇的沒了魂兒,別說沒見過皇上來十三阿哥府,已經有些年沒見過什麼宮裏的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