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普遍的光芒正在照亮(1 / 3)

普遍的光芒正在照亮

陽光評論

作者:江耶

合上慶邦老師的長篇小說《遍地月光》時,在我的內心,一輪滿月正像太陽一樣從東方冉冉升起。我並沒有刻意走到陽台上或者下樓去驗證一樣地尋找它、關注它,也沒有感覺到它的光芒越來越強烈,把已經暗下去的地方又重新照亮,把已經埋沒、隱藏的事物再一次打撈,並暴露在天地之間展示在眾人的視線之中。但我感覺到了光亮的存在,感覺到了這些光芒的強大。不過,強烈的月光也不會帶有任何熱度,它像悲憫的目光,似乎要將眾生一一安撫,使人仰望時即刻升起肅穆的感覺,認識到這樣的時光,是莊嚴而凝重的。

我始終認為,陽光給了我們生活,月光給了我們信仰。陽光照耀世界,成就萬物生長,使我們有了源源不竭的可用物質;月光照徹人間,把本來已經沉溺於黑暗的事物拯救了出來,使我們有了敞亮的思想,又用並不遙遠處的朦朧遮蔽,引導我們進行無限的美好想象。我讀《遍地月光》,感覺到的是,慶邦老師在用故事的方式,試圖給我們呈現出一個普遍的真理,呈現出月光與陽光的緊密聯係,呈現出光亮與人類生存、發展的緊密聯係。

人類社會終究是從大自然中衍生而出的,社會的發展本來就是自然演化的一部分,在自然規律之中的,反自然、反本性就是反人性,反人類。然而,就是這樣無視自然規律反人性、反人類甚至反自然的體製卻能橫行很多年,活生生地把人的內心完全地扭曲,使整個社會價值體係幾乎完全顛倒、崩潰。主人公叫黃金種,出生在一個地主家庭,他的名字是“黃澄澄的金色的種子”的意思,很顯然起上這個名字的父母是崇尚和敬畏自然的,渴望孩子的一生在自然的生態中會有一個好的收成。但事與願違,他出生在地主家庭是當時最惡劣的土壤,再好的種子也長不出好莊稼。他父親病死,母親在大年初一上吊自盡,兩個姐姐出嫁,妹妹送了人。他和弟弟黃銀種隻好跟同樣是地主成分的叔叔黃鶴圖一起生活。黃金種選擇不了家庭,同樣也不像當時宣傳的“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選擇”所說的那樣,通過自己的後天努力就能走到貧下中農的陣營中,無論他做出多麼巨大艱難的嚐試,這個出身像命運一樣一直緊緊地把他壓得低低。他認為他出生在新社會,他與叔叔黃鶴圖有本質的區別,他主動地與地主家庭劃清界線並作堅決的鬥爭。事實上,無論是隊長、社員還是小夥伴們,並沒有誰真正在內心認他這個賬,在所有人眼裏,包括他本人,他永遠是一個地主家的孩子,他身上永遠流淌著地主階級的血液,他永遠不能夠真正翻身。

這算不算是人間的一個長夜呢?我們先不討論這個話題。現在月光正在照亮,我們回到生活現實之中。我們看到,黃金種算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他的心氣極高,但他明白人在矮簷下,哪能不低頭。他有足夠的生存智慧,他在表麵上盡量向社會妥協,壓低自己的高度以獲得可憐的生存空間。小說像普遍的月光一樣對他進行繼續關注,用文字把這個狹小的空間打開,把他極度彎曲的身子呈現在我們的眼前。

月有陰晴圓缺,月在陰晴圓缺中顯示出月獨有的特性,並與人的情感發展一一對應。月虧就盼滿,月滿了就盼著下一輪的循環和成長。黃金種已經長大成人,他想找一個女人,他希望自己有一個圓滿的歸宿,體現出生命的基本意義。他充分考慮到自己的現實,以此作為基礎在有限的範圍內尋覓。在千思萬慮中,他覺得地主家的閨女趙自華與自己差不多,他也真的喜歡上了她,他想方設法地去接近她。但趙自華的目標是要找一個貧下中農的後代,以改變自己的處境,所以她對他很反感,堅決拒絕了他的追求,甚至還諷刺黃金種不知道自己是誰。這第一段情感之旅還沒有開啟就已經結束。此時,他就想到要離開這個處處壓抑的地方。他去找他的大姐,他的大姐為他介紹了一個叫小慧的傻閨女,黃金種覺得太委屈自己,不想同意。經大姐的反複開導,他勉強答應下來後,讓他沒想到的是,小慧在公社當幹部的叔叔不能容忍自己的侄女嫁給地主家的孩子,竟然也沒有成功。這對他是又一次的狠狠打擊。應該說,黃金種在找對象這個問題上已經是腳踏實地了,他是知道自己是誰的,他想找的人在當時都是條件比較低的。比如他後來確定的追求目標王全靈。王全靈母親的前夫是當過保長的地主,土地改革時被槍斃了,那時她母親肚子裏已經懷著王全靈。“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即使王全靈出生在雇農成分的家庭,貧下中農們還是把她和其他地、富、反、壞、右的子女放在一起,列為可教育好的子女。黃金種向王全靈遞眼神兒,寫了一首順口溜詩說她是村裏的一枝花,買發卡送給她。王全靈對他也有好感,事情正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然而,當隊長想讓王全靈給他的外甥當老婆王全靈不願意時,隊長就組織村裏的基幹民兵批鬥他們,把黃金種打得滿臉是血,躺倒在地;批鬥王全靈故意吹滅了燈,男民兵趁機在她身上亂摸一氣,甚至還有人暴打她的繼父。於此,王全靈隻有嫁給隊長的外甥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