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起大片大片的雪。
在驛館逼射出來的昏暗的光中,溫婉零落。
極寒在這個冬天第一次漫來。
暮白緊了緊黑袍,縷縷塑風厲過燥熱的麵頰,思維似乎清醒了許多。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隱若現的攝人的怪味,悠遠而詭譎。
遠處,傅介子和傅諾櫻翻身下馬,向護衛的大宛衛隊拱手致謝。
國驛館內,見傅介子等人已安然歸來,傅豹以及整裝待發的漢史團一臉的焦慮才漸次舒怡。
在這極度詭譎的地方,難免出現意外。
作為漢史團的所有成員都可以出現意外,唯有傅介子不能。
他們緩緩地奔了過來。
五行尊者鷹一樣的眸光,在漫雪的天空四散遊獵。
他們握著刀柄的手緊了又緊,局促的頻頻張望。
壑染及十八行者,以及近百鬼卒握著出鞘的刀,黑袍隨風微揚,逡巡在三千多匹寶馬的馬廄四周,如臨大敵。
空氣中邪魅的味道,他們似乎已經隱隱的嗅到。
這極不正常的味道,或許真醞釀一場史無前例的危機。
危機並非是鬧著玩的那麼簡單。
或許,這種詭譎的背後,是更為猛烈的殺戮意誌。
長期在生死之間遊蕩的人,會形成一種本能。
這種本能就是對危險的感觸與探測。
此刻,別說暮白和傅介子,就連普通的魔鬼城卒和漢史成員,都嗅到了這股邪魅之氣,以及這邪魅之氣背後的濃烈的殺意。
大宛衛隊踢踢踏踏地駐守四周,蹄聲淩亂駁雜,染起明顯的不安與焦躁。
暮白擰身輕落,緩緩地從空際凝現而出,輕輕地飄落在傅介子跟前。
見暮白飄來,傅諾櫻憂凝的美目才溫熱與篤定許多,她掠身過來,竟不顧周遭撲閃的目光,伸出纖纖玉手,輕輕地將暮白黑袍上的雪花彈去。
暮白的一路隨行,她即便猜測道了,但是卻一點都未曾發現。
甚至連她熟悉的氣息,她都未曾捕獲一縷。
即便強如傅介子,也隻是隱隱的感覺四周有一雙極為熟悉的眼睛,閃爍著深邃的光,無時無刻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
除此之外,他竟也片息都沒有捕捉得到。
暮白凝了她一眼,急忙扭頭對著傅介子,颯然道:“傅大哥!覺出味道?我已安排魔鬼城七十二分城沿途護送與周旋,你看……”
傅介子冷淩的表情散溢出一絲笑意,似對暮白的認可與讚許。
他扭頭看了看天空,然後再些看國驛館和那數千匹汗血寶馬,一臉的蒼茫。
暮白亦看了一下四周,此時的國驛館,已再次燈火輝煌,遁逸而去的其他諸國使節和商旅,已盡數回館,攢動的人頭在片片燈影中晃閃逶迤,長長而飄忽的影子,彌散著說不出的韻致與心境。
五行尊者局促的麵頰,頓然輕鬆起來,他們一個騰縱便已飄到暮白身側,然後肅然而立。
“好險!我們盡快出發吧!如何?”傅介子揚起冷淩的臉,看著暮白,“速離,狼煙定然要少得多!”
傅介子不愧久曆疆場,他已嗅出空氣中彌漫的異味。
異味冷厲而穿刺著淡淡殺意。
這股淡淡的殺意,他也相信暮白定然捕獲到了。
他也知道暮白此刻的心意,於是緩緩回答暮白。
“一人一馬,出發!”暮白一聲沉吼,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壑染與十八行者隨即開啟馬廄,將鏈好的汗血寶馬一匹一匹地放了出來。
此刻,漢史團一襲戎裝,加上百餘人魔鬼城卒,這已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兩百多人的隊伍。
漢史及鬼卒舍棄此前的馬,紛紛騎上汗血寶馬,向夜幕深處緩緩逐突延伸,瞬息就已是一支浩蕩且戰意昂揚的尖銳之師。
見漢史團連夜出發,大宛國驛館其他國度的使節,洋溢著詭譎的笑意,此刻正緩緩走了過來。
諸國使節中,波斯、安息、烏孫、康居、大月氏、大夏、疏勒、龜茲、焉耆等國的使節紛紛前來祝賀與送行。
即便是禮節性,傅介子亦和諸使節寒暄一番後,策馬急速跟上隊伍,浩蕩的數百人一前一後押著數千匹汗血寶馬的馬隊,眨眼就已消逝在夜幕中。